李香柳也不遑多让,她本就喜欢吃饶絮做的菜,笋子野菜都鲜嫩无比,再加上猪油的清香,放在舌尖上仿佛立时就要滑进喉咙里,让连吃了一个多月青菜萝卜的她顿时睁大了眼睛。

“阿絮,这个好好吃,你不知道我娘做的饭我都快吃腻了,炒青菜炖萝卜酸萝卜煮白菜,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还不能说,一说我娘就要瞪我。”李香柳筷子下得飞快,边吃边点头,还不忘朝饶絮伸出大拇指,“我回去就让我大哥去找未来嫂子问消息,万一她也同意呢!”

饶絮失笑,却没拂她的好意,见她喜欢又起身去把剩下的那点笋子和野菜装进竹篮里,等她回去时带走,左右他们这里离后山和竹林都近,想吃随时都有。

李香柳一直待到未时末才留恋不舍的提着篮子回家了,饶絮又去后院看了看鸡崽子,原本八只的雏鸡在前几天的夜间风雨中没了两只,她那天早上打开笼子一看,顿时心痛不已,因此这几天她格外小心注意,隔半晌就要过来瞧两眼。

酉时过半游满到家,见桌上除了饭菜还有他昨天买的两块点心,“怎么不吃?我听店里的伙计说,那些姑娘家很喜欢吃这个,软糯糯的也不腻。”

饶絮视线往他身上一扫,除了成婚后她送的那双鞋和做的那身衣服外,游满就只有换洗的两身旧衣服,这几天在镇上做活就是穿的墨色旧衣,脏了坏了都不心疼。

她低头咬断针线,又纳了几针鞋底,“我吃了,这是留给你的。”

“我不爱这些,”

他话还没说完,饶絮便径直道:“你要是不吃,那以后我也不吃了,哪有一个人吃独食的。”

游满觑着她的脸色,知道这不是假话,忙点点头咬了口点心表示他吃了,又把今日结算的工钱递过去。

饶絮接过来装在小匣子里,卖野菜挣了三十文,旧布多得了五文,宋家席面得了二钱银子,游满目前在米行做了六天,每天是二十文的工钱,买点心和坐牛车的钱除去,他们拢共入账了三百二十二文,加上之前剩下的有两贯多了。

将两贯钱仔细装好,剩下的两百多文单挪出来。

“最近没什么开销,大头咱们不动,先紧着这些钱用?”

“好。”游满夹了一筷子炒青菜,“单的三十一文支给我成不成,我明儿去集市买些猪肉回来,你不是说想熏腊肉吗?先买两块回来慢慢熏着。”

说起集市,饶絮冷不丁想起买了她野菜的中年男人,她顺嘴和游满说了,又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常家。

游满虽说对镇上的大街小巷比较熟,但有什么人他还没真打听过,唯一认识的估计就是去年做工的地主家和现在这个米行的掌柜了。

他当即道:“我明天问问米行的伙计,他们整天和镇上人打交道,应该清楚。”

“要是能打听到,这两天我就多去后山转悠两遍,摘些鲜嫩的野菜卖他,能有几文是几文。”

游满笑起来,“冬天后山那边湿滑得很,别一个人去,叫上李邦他媳妇或者香柳,要不然等我回来,我下次走快些。”

饶絮撑着脸点了点头,又说起今天在河边的事以及李香柳的话,听见朱媒婆那些话,游满不可避免的黑了脸。

“你可别冲动,反正我已经骂回去了,她没讨到好,要是你再上门,指不定她还要传些什么话出来。”

游满嗯了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朱媒婆和她男人四十好几动不得,但她家儿子却正当壮年。只是迎着饶絮担忧的神色,他没露出什么破绽,冲着人笑了笑糊弄过去,起身去厨房刷碗洗漱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照常上工做事,顺便打听了下常家,知道那是镇上东边的一家富户,主人家听说是个老饕,舌头很挑。

下工后他转去集市那边买猪肉,两家猪肉摊子他挑了家看起来干净顺眼的,五花肉梅花肉这些肥瘦相间的好肉和猪下水这种难处理的部位一早就被买走了,前者是寻个好吃,后者是因为便宜,板油也不剩,只有几块精瘦的里脊和臀尖肉摆在那里,再就是瘦排骨。

猪肉价贵,寻常人少有心力去讲究好不好吃,更多的是吃荤补油水力气,肥肉和猪油就是首选,价也比纯瘦肉要贵些。

游满最后用九文钱一斤的价买了三斤瘦肉两斤排骨,又花一文钱买了猪肉铺老板装猪下水的麻布,坐牛车又花去两文,比平时提前两刻钟回到村里。

他也不急着回家,先去田里绕了圈,先后碰见了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游老头和游丰,又撞见捶腰喊累的饶大饶四,他眼也不眨心无波澜的略过这群人,很快就看见了他今天的目标。

孙大正低头弯腰锄地,刚准备直身擦把汗,结果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鼻子里一股臭味熏得他直翻白眼,连被谁掳走了都不知道。

他本以为是什么仇家上门,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到底和谁结了仇。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他爹胆子小每天刨地不敢惹事,他也随他亲爹,活了十几年连和人吵嘴的本事都没有,他上头两个姐姐性子也糯,和人大声说话都少,他家只有他娘脾气厉害嘴也凶。

倒在地上的当口孙大只来得及护住脑袋,生怕下一秒就挨踹,“兄弟饶命!我向来都在村里种地,从没和人结过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此时夕阳落山,余晖也剩下几缕,暗色的天际笼罩着村庄和山林,三丈开外都辨不出人影来。

孙家的田地又稍微偏远了些,周围不是树林就是草丛,别说他呜咽似的求饶,就是再大点声,也不一定有人能听见。

游满虽说恼怒朱媒婆昨天那番话,但他也不是什么见人就打的恶霸,何况孙大这瘦弱身板,他都怕一拳下去把人打出什么好歹来。

索性硬的不行还有软的,他在猪肉摊可不止买了肉,装过猪下水的麻布全是血污和秽物,游满临走前又特地在血水桶里泡过两遍,还厚着脸皮顶着老板看傻子的表情装了些猪屎,眼下一股脑全往孙大身上招呼,把人踩在地上涂得臭气熏天才捏着鼻子赶紧跑了。

孙大蜷缩在地上又是求饶又是喊救命也没用,中途还活生生被臭晕过去了,等他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掳走他的凶徒早就没了身影,他硬着头皮扯下盖在脸上的臭布,心里犯恶心想吐,一瞧又发现自己居然就躺在离自家田不到十丈的草丛里。

他黑着脸急匆匆跑回家,路上出门消食的村人纷纷捂着鼻子避开,朱媒婆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惊声尖叫险些晕厥,咒骂声一直到大半夜才停。

第45章 分“赃”不均

孙大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村里,饶絮去后山摘野菜的时候还遇见两个同行的婶子说笑,道是朱氏昨晚骂个不停,和她有仇没仇的都挨了话,最后还是隔壁邻居受不了出门吼了几句才算消停,今儿他们还在互相猜究竟是谁那么损,把孙大推进粪坑里了,偏偏孙大今天没出门,他们就算想问原委都找不到人。

饶絮好奇,听了两耳朵后就有些怀疑游满,事情挨得太近了,前天朱氏才和她吵了架,昨天朱氏儿子就倒了霉,但一想游满整天都在镇上,和孙大碰不着,而且依对方的性子怎么出这种损招,还不如直接踹两脚。

即便是气到头脑发昏的朱媒婆也只是怀疑了下游满就把人略过了,村里人谁不知道那煞星的脾气,与其相信他扔猪屎,还不如说他直接拿刀把人砍了。

“可是除了饶絮那死丫头,还能有谁呢?”她掰着指头数了数最近可能得罪的人,虽然有些不满饶梅和胡家没找她说媒,但她也知道好歹,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心里有数,半句口风都没敢露出不满来,因此也不大可能是饶家。

数了半天,她自觉找到了人,定然是挨着她家菜地的丁氏,前两天地里的大白菜突然没了两颗,刚巧丁氏就拿着白菜回家说要煮鱼汤吃,她气不过骂了两句,没成想那老不死的居然冲着她儿子下毒手!

听着屋里儿子的怨恨声,朱氏怒上心头,撸了把袖子就去找丁氏算账去了。

饶家这边,自从饶梅和胡老大定下婚事,周兰草便笑开了花,不住的夸赞饶梅厉害有本事,偶尔也和张秀芝别别苗头,只是她自诩是赢家通常说不到两句就掩着嘴走开了,直气得张秀芝拉着饶荷骂了好几次。

胡老大给的十五贯聘银被她们一拿到手就花了三四贯出去,将饶兴贵送到了镇上的私塾读书。

他原本是在附近几个村子办的村塾里跟着先生学,一起的还有李怀泽,但饶兴贵早就嫌弃这老先生讲得不行,整天之乎者也摇头晃脑的做出个酸秀才的模样,回到家来和饶四寿周兰草一说,两夫妻都怕耽误了儿子的天资,暗暗打算要把人送到镇上去读书。

这也是之前饶春妞回娘家来一说胡老大的事,他们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舍去个讨人厌的饶絮,既能让家里日子好过点又能让饶兴贵有个好前程,简直就是天上掉的馅饼,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后面出了点纰漏,所幸胡老大是个肚量不错的,而且他们家饶梅相貌也好,才没误了这门亲事。

只是这样一来,大房的张秀芝就不干了,按理还没分家,不论是男人挣的银子还是姑娘家的聘礼嫁妆,都得归拢到刘秋桂那里,几家人一起攒一起花,从前都是这样的,没理由饶梅攀上了高枝儿就把他们大房给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