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草欲哭无泪，又恨饶四寿话说的简单，女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又怕饶絮再冲出来将她打一顿，只好爬起来也踉踉跄跄跟着走了。

常家宴席比寻常人的席面隆重得多，常老爷要求也多，什么东西能用什么佐料配菜不能有都写得一清二楚，共有二十二道菜，十二荤八素两个汤，其中荤菜里还有羊肉鹿肉甲鱼火腿等，饶絮连见都不一定见过，别说上手做菜了。

李怀泽对着菜单念完，也有些担心，“这能行吗？”

“甲鱼是王八吧？”饶絮倒没想那么多，做菜拢共就只有那么些工序流程，佐料也大差不差，而且距离宴席还有两三天，她也能找菜谱仔细研究研究。

“嗯。”李怀泽把单子放好，笑了下，“可惜泗水河里没有，不然还能叫游满捞几个上来给你练手，而且眼下已经入了十一月，甲鱼踪迹比较少，很难找。”

饶絮若有所思地看向游满，“你肉摊旁边不是有家鱼摊吗，他们常年打渔捕捞，不知道有没有甲鱼。”

这两天游满还没去集市，因此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被她这么一提醒，忙道：“他们家一月里要摆满三十天，我明早就去问问。”

饶絮又转头看向李怀泽，“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待到年后，村长说村塾那边的夫子最近生病了没法继续教书，让我先过去暂代一段时间。”李怀泽如实以告，看着他们又轻轻挑了下眉，“怎么了？”

“那夫子介不介意多两个学生？”

李怀泽初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饶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游满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没挪开，才恍然道：“你们想学认字？没问题啊，只是这上面的字未免太难了些，还是从简单的开始比较好，我那里还有几本幼年开蒙用的三字经千字文，我娘舍不得扔，一会儿我回去给你们拿来。”

“束??怎么算？”饶絮眉间浮起喜意，“总不好让你白做工。”

“我都听我娘说了，我不在家的时候多亏了你们处处帮忙，只是认几个字而已，我要是收了束??，我娘该不让我进家门了。”

略说了几句很快谈妥事情，李怀泽就要起身回家，他一年到头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在家，其他时候家里屋外全靠他娘撑着，所以只要回来他都会去下地翻土劈柴，好给他娘减轻些负担。

游满正巧也想去地里看看油菜，索性和他一起出门。

饶絮拿着木枝在地上涂画，将方才李怀泽说的菜名用自己的法子记录下来，回头好尝试下厨，那张纸对她来说就是天书，再看多少遍都认不出哪几个字是哪道菜。

“厨房竹篮里有几个鸡蛋，你顺路拿去。”她头也不抬的说了句。

游满会意，转身提着篮子和李怀泽一并下山，他们出门的时候饶家几口人早不见踪影，只有门前杂草被压过的痕迹证明这里方才有过一场热闹。

“我听阿絮说，你明年要考什么乡试举人？”冬月天寒，路上少见行人游荡，连素来爱玩闹的小孩儿这时候也都更喜欢坐在家里围着火盆取暖。游满有些受不住一路无言的氛围，远眺着油菜田里隐隐约约的几个身影随口问道。

“嗯，明年八月。”

“有把握吗？”

李怀泽失笑，“不好说，但应该问题不大，好歹也准备了这么多年，要是直说不行，那多糟糕。”

游满：“我去服役那时候你就已经读了快十年书了，现在又多积累了这么多年，没问题的。”

“这个不是论读书时间长短来看的，有的人天资好，读一年胜过别人十年。”

“比你还好？”游满好奇。

李怀泽朗声笑起来，“我这时候应该自谦，还是自傲一点？要说比我好的确实有，可惜在咱们县里我还没遇见。”

游满心里有了底，“那就行了，我还等着你中了举人，到时候阿絮给你做举人席，她定然会开心。”

李怀泽不意他说了这么多最后却是落在饶絮身上，想起他回来时他娘和他说的那些话，又有自己亲眼所见，轻轻一笑。

“承你吉言，那我定要中举，好让饶娘子得偿所愿了。”

第86章 百日宴

请李怀泽帮忙看了游满从书铺里找来的菜谱，以及李怀泽自己有时候所看见的书中记载，几人互通有无，饶絮按着书上的方法步骤一一试验，又根据自己的想法调整，折腾忙活了两三天，大冬天险些把汗都累出来，才将将筹备完全。

十六日一早，饶絮就和游满按说定的时辰到了常家。

仍旧是那天引他们去厨房的年轻丫鬟领路，先去了那天喝茶休息的厅堂。

“厨房的婆子还在做今日的早食，所以还要麻烦饶娘子在这里稍坐。”

饶絮才知晓丫鬟的名字叫采绿，是从前常家夫人在乞丐堆里救回来的，进了常家十来年，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飘逸灵动的姿态，言语行事都规规矩矩，又文雅又得体，是她们这些村里长大的姑娘远不能及的。

采绿倒了茶给二人，刚要说话外面就传来喊她的声音，忙应了声，“应该是四姑娘回来了，我要失陪一下，大概两刻钟婆子就做好早食了，饶娘子自去便是。”

饶絮喝了口水，反应过来那位四姑娘应该就是常老爷的小女儿，力排众议将儿子过继回娘家的人，如今她来参加自己儿子的百日宴也正常。

游满四下打量了几眼屋子内外，上回他俩乡下人头一回进城，什么都看得不甚清楚，就脑袋里模糊有个印象，只知道这也好那也好，至于到底什么好就说不出来了，因此这回他打定主意多看看。

约有两刻种，饶絮起身往厨房过去，里边已经打扫干净，锅碗瓢盆和各类食材都摆在桌上和灶台边，两个眼熟的婆子擦了擦衣角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先备菜吧。”

饶絮围好罩布挡住衣裳，开始和两个婆子洗宴席要用到的白菜芋头芥菜茄子菱角等蔬菜，这是她接过最大的席面，几十桌的客人，前后将近两百多人，厨房所在的小院子里也被肉蔬堆满站不住脚。

洗到一半，饶絮擦了把汗，又去收拾清洗甲鱼猪肉，三十来只老母鸡放完血烫过后拔完毛就已经花去了半个时辰，再把它们一一煨在旁边的瓦罐上，撒些食盐枸杞熬煮一个时辰左右。

“饶娘子，这些猪肉应该怎么弄？”婆子端着洗好的猪肉过来，“要不要先腌制上？”

“嗯，先把五花肉切成方块，每斤肉放三钱的盐，用酒煨在炉边；这一盆里脊肉同样如此，同样切方块，把难咬的肉筋先去掉，然后用酱油和酒腌起来，需得盖过肉块才好；瘦肉拿给我就是，你们先把这两样弄好，我们再继续。”

每份肉共有几十上白斤，光是切成块都得要小半个时辰，三人一时都无话可说，各自埋头剁肉。饶絮更是手臂酸疼，她砧板上的瘦肉需得剁成碎末才好，所幸这段时间练习颇多，而且她本就干惯了农活也还算有力，两手各持一把菜刀丁零当啷的就剁起来了，剁到一半游满突然找来，接过她手里的菜刀继续。

饶絮手里空出，不等休息片刻就去收拾羊肉，她预备做个红煨羊肉，和红煨猪肉的做法类似，因此先切成块，再用盐和酒煨，然而她抬头看了眼炉灶，不论大的小的都被占满了，只好先把盐酒放在羊肉旁边，等猪肉一起锅她这边就往下倒。

鹿肉鲜嫩，较猪肉羊肉更甚，便不好用寻常的方法来吃它，否则白糟蹋了这些肉，饶絮揉了揉手腕，低头将鹿肉片成轻薄透明的肉片，一一摆在盘子里。

“饶娘子，这是打算做什么？”

“鹿肉不好用大料炖煮，不如直接隔着铁锅烫熟，肉切薄些几个呼吸就能熟了入口，吃个鲜嫩和别致。”半日下来，饶絮满头大汗，胡乱用袖子抹了下，“大娘的刀工要是好就一起来片肉吧，若是刀工不太成，那就把盆里的鸡胸脯肉切成片码好，我这边弄好就准备起锅炒菜了。”

游满剁好猪肉，适时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帕子给她擦脸，饶絮下意识看了两眼旁边，见两个婆子都各做各的忙得不可开交，当即仰着头让他擦得更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