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宽突然开口:“我姐姐以前也那样。”

“嗯?”

“我娘生小弟难产去世之前,我姐姐也是活泼开朗的。”

“你还有个弟弟?”孟思为头一次听他说这事。

“当时就没活下来。那时我六岁,姐姐八岁,从那天起,她就自然而然地扛起家里重担,再就变了。”宋宽说完,叹了口气。

自责道:“悔不当初啊!如果我没逃避,认真备考就好了,我拼了命也要考个官身,护我姐姐一生。”

孟思为轻拍他左肩:“现在亦不晚。”

宋宽微微一笑,左手覆上他的手,说道:“幸好,还不迟。”

自了解了英娘的故事,再加上这三天英娘勤劳能干,杨大婶不仅没有为难她,反而处处帮衬。英娘在县衙后厨的活计还算顺利。

这日回去的路上,英娘想到在云珠家住了多日,应该表示感谢,特地买了食材回家。

“云珠!今日的杏花可要给我留些!我新学了一道菜,做给你吃。”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东西进了门。发现家里有人在,那人回了头,是秋兰。

“秋兰姐!”她欣喜地走过去,又渐渐停下。走近了她才发现,秋兰的嘴角裂开,脸上填了新伤。

“我来看看你们,给你们拿了些腌菜,还有一些生活用的。”秋兰接过英娘手中的东西,说道,“你别担心,这次他打的不重。他朋友找他喝酒,没打两下就走了。”

虽然心疼,但英娘说不出劝离的话,她意识到,这件事不在于她有没有劝,或是劝多少次,在于秋兰姐能不能下决心。

而秋兰迟疑的原因,主要在于她没有自立的信心。

曾经她开店时,可以给秋兰一个活计,让她有钱挣,逐渐有底气。可现在,她落魄至此,还能做什么呢?

英娘在心里叹气,面上却露出笑容:“既然你来了,不谈伤心事,做些好吃的,咱娘们几个热热闹闹的。”

鸡买的时候已经处理好,秋兰炖鸡汤时,云珠洗杏花,又把鲜豌豆剥出。英娘把虾剥皮去头,用棉布包裹,轻压去水。碗中放入盐、蛋清、粉拌匀,让虾在里面均匀打滚,再倒入锅中炒熟。这时除了鸡汤,其他准备都做好了。

鸡汤文火熬煮时,香气四溢,云珠在一旁晃来晃去,于是秋兰盛了三碗,分别给云珠,云珠奶奶和英娘。

云珠捧着碗吹了吹,就匆匆喝了一口,“嘶好烫!”她吐着舌头,用手扇风降温。

云珠姓柳,柳奶奶埋怨道:“慢慢喝,做什么都着急。”

“英娘姐破费了,”云珠继续用手扇风,口齿不清地说,“我都好久没喝过鸡汤了,刚喝一口,也没想起之前喝的味道。”

大家噗嗤笑出声来,白雾淡淡缭绕在院中,有色有味,现在亦有声。

橘色的烛光亮起,英娘系上围裙,锅中放入秋兰带来的猪油,烧热后放入鲜豌豆翻炒,然后注入鸡汤,加少许盐和胡椒,等汤翻滚时,倒入炒熟的虾,撒上杏花,再煮一会儿,就可以出锅了。

“这个就叫‘杏花烩三鲜’。”英娘把菜放在餐桌上。

“用杏花做菜,还是头一次看见。”秋兰边伸脖子看,边说。

“我呀,只知道杏花能煲粥、能做酒、能做杏花饼,也是头一次在烩菜里看见它。”云珠也新鲜得紧。

英娘给大家盛菜,说道:“我也是跟县衙后厨的杨大叔学的,他中午做的这个,只是没用虾,用的火腿。他告诉我,正宗的是要放虾的,我就回来试试,你们也尝尝看。”

秋兰舀起一勺,待吹凉了放入口中,咀嚼后说道:“嗯,既有鸡汤的浓郁,又有虾的清香,还有淡淡杏花香,鲜美可口。”

“就是就是,”云珠喝过汤的嘴唇,还泛着一层油亮,“香得像是把春天都吃进肚子里了。”

小院中又响起笑声。夜空高远,人间即使共赏同一轮明月,但却享有不同的喜乐悲欢。

何伟最近赌运不错,虽然也有输的时候,但总体还是小有进项。今日又赢了点小钱,在院中喝了一会儿小酒,边喝边骂弃他而去的没良心的英娘,喝到大脑昏沉,便踉跄着进屋,倒床就睡。

朦胧间做了一个梦,梦见和英娘恩恩爱爱,不久英娘就有孕了。肚子像吹了气似的,转眼间孩子就生出来了,是个跟他一样大头矮粗的男孩。让他喜不自禁。梦里的他也正躺在床上,那孩子来了,跳上床,手一掏,对着他的脸,就要撒一泼……

不,是一盆!劈头盖脸而来,他躲闪不及,浇透了,正要开骂,梦中有意识自己在做梦,勒令自己醒来,醒来又觉得自己的脑袋是湿的,又怀疑自己没清醒,正混沌间,听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你在我家干什么呢?”

第12章 羞辱 何伟一激灵,猛地坐起来,起……

何伟一激灵,猛地坐起来,起得太快,心脏怦怦直跳。他瞪大眼睛,发现屋里多了一群人。离床最近的人,手里还拎着一个木盆,咧着嘴笑。

他抹一把脸,湿漉漉的,一股馊味儿,联想到刚看见的木盆,啊,是他昨天没倒的洗脚水!

不是梦!

“啊”他惊恐地惨叫一声。还未等他拉长到自己“满意”的时长,就被人用布堵了嘴,只能以一个短促的转音收尾。双手也被人利落地绑在后面。

“吵死了,都是老朋友了,喊什么呢!”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何伟认得他是谁,是放印子钱的老高,江湖人称“黑秃鹰”。

“魏三欠钱跑了,你得替他还账,你个烂赌鬼,我都懒得碰,直接拿了东西走人。但你,怎么跑我家躺着了?”

何伟呜呜地哼哼,想要说话。

老高说:“再喊就堵上。”看到何伟拼命点头,示意手下动手。

布被取出,何伟马上一脸讨好的笑:“高老大,幸会幸会。还请您大人大量,通融一下,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联系我朋友,找到魏三那犊子,让他还债!”

其他人哈哈笑起来,刚才绑他的高个男子讽刺道:“你还以为你是镖师呢,你早就臭名远扬了,这地界道上的都知道,你何伟如何卖友求命,还有谁搭理你?”

“真能吹,老大,别听他的,连咱们都找不到的人,他算个屁!”马上有人附和道。

“不不,我能有办法,你给我点时间,我凑钱,我凑钱,保准集齐。我媳妇很能挣钱。你能不能把房契给我?”何伟急忙哀求道。

“你怎么不明白,”老高缓缓说,“拿了你的房子,还远远不够还债。是你应该再给我。”

他抽出匕首,抵在何伟脸旁:“可惜你又丑又臭,否则卖到南风馆,倒能赚上一笔。要不,把你的肉割下来,当猪肉卖掉?”说完,用刀刃在何伟脸上轻轻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