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叶沂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白栖阳,白栖阳……当真养虎为患!

后来,叶沂想,大约就是在那个瞬间,凌霄察觉了他的心事。他心绪大起大乱,百般滋味涌在心头,终究没能掩饰好自己,露了行迹。

于是,才有后来种种痛不欲生的事情。

他试图搭上凌霄肩头却被闪开的那只手,仅是开始而已。他与凌霄渐行渐远,白栖阳却与凌霄越走越近,曾经害怕的事情,终于眼睁睁地发生,他却丝毫无能为力。

原生家庭为他留下的暗伤,对感情的怯懦与踟蹰,终于在他三十一岁那一年,一刀穿心,伤口鲜血淋漓,久久不愈。

第82章12 白栖阳番外 辗转反侧 思念入骨颜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佛说四十二章经》

白栖阳茫茫然从清域走出,呆呆地坐进车里,许久没有发动车子。他虚脱似地靠在椅背上,脊背上的冷汗还没有落下去,手脚冰凉,浑身发软。

他早就知道,他待主人和主人待他,是不一样的。

凌霄其人,清冷自持,少言多思。初见时会觉气质疏远,难以接近;相处一段时日,又会觉得他内心温和,举止有礼,极富教养,并非不近人情;再往后深入相处下去,却会发现他很少与人交心,只安静地守着心底一片净土,不让别人轻易进去,他也不着急出来。

他身上有种很孤独的气质,好像游离在繁华尘世之外,人间万丈软红之于他,仅是擦肩而过,他是世间过客。但他仿佛并不觉得孤单彷徨,也不像寻常人一般急切地寻求依托与归宿,反而好像很享受这种静谧的孤独,有时他坐在清域中,不与叶沂说话,只拿着一杯饮品静静地喝,周边灯红酒绿群魔乱舞,他却自成一个小世界,坐在他身边,心都会宁静下来。

白栖阳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以前诗中说“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文中言“翩然若仙,几要凌风归去”,他总觉得是文人的臆想,是文学的夸张,如今见到凌霄,才知道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

面对这样魅力非凡、不同凡俗的人物,即便如白栖阳这般天之骄子,也难免要陷落进去。

白栖阳爱凌霄,最初是爱他调教时高高在上的姿态,明明没有任何刺激污欲的言行,却能让他高潮迭起,爽到爆炸,他身体上依赖他;后来,白栖阳爱凌霄,是爱他这个人,爱他的气质,爱他的言行,爱他给人的感觉,爱他的所有,因此哪怕离开调教室,白栖阳看凌霄,依然是满满地痴迷,他心灵上迷恋他。

灵肉一体,白栖阳说不清他是因为爱凌霄对他的调教,才进而喜欢上凌霄整个人,还是因为本来就对凌霄一见钟情,所以才能接受他对自己的调教。每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白栖阳都会感激上苍,感激它让他遇见凌霄,将他从过去无边的黑暗中解救出来。

遇见凌霄之后,他不再彻夜失眠,曾经包围着他、无处不在的窒息感悄然散去。他像是重新活了过来,终于变成一个健康的人。

与其说凌霄是他爱慕的人,不如说凌霄是他的救赎与光。

……可,他对凌霄而言,算什么呢?

离开调教室后,凌霄对他就恢复了疏离客气,好像他们不再是主奴,只是关系平等的点头之交。白栖阳知道,在SM调教中,很多调教确实就像一夜情,合上眼缘便来一场,之后分道扬镳,跪下去是主奴,站起来是朋友,或者说陌生人。

凌霄看他,可能就是如此。

可他看凌霄,却是无论何时都将他视作自己的主人,他想当凌霄的私奴,想在他的生活中时时刻刻扮演奴隶的角色,让凌霄牵住他脖颈上的那根绳,约束他、引领他、规训他。这是比普通调教要亲密得多的关系,甚至比恋人情侣还要亲密,双方深入彼此生活,一方掌控另一方的心灵,两人一站一跪,一起往前走。

这很危险,却令白栖阳着迷。

但是,两人关系的进展,从不掌握在白栖阳手中。他纵有千般万般想要亲近的心,凌霄不动他,他就无能为力。

凌霄后来给他的意向表中,但凡有涉及深入身体接触的部分,他都选择了拒绝。

主人不想和他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不想肏他,也不想让他伺候他。

他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接受,也只能接受,真的就像古时候臣子对君王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得一二分垂青,已是他的侥幸。

他以为,他可以和主人一直这样下去,心底隐晦地藏着日久生情、徐徐图之的想法。可生活大约看不得他太顺遂,毫无预兆的,晴天里打下霹雳,主人说他要离开帝都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呀……那么长。

半个月一次的调教已让他辗转反侧、焦心等待,一个半月,他怎么忍?

他心里知道,他是忍不了的。如果从来不知道吃饱的滋味也就罢了,明明已经有过一段丰衣足食的日子,却又要回到忍饥挨饿中去,给了希望之后又拿走,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可是他又没有别的办法,说得多了,主人就会说希望他去找其他调教师试试。可这怎么可能呢,他的身体、他的心灵都早已对凌霄认了主,别说旁人碰他,即便他自己,在解决生理需求之外偶尔碰到鸡巴时,都会闪电般地收回手,觉得是越界和侵犯。

他怎么还能接受得了旁人?

可是接下去该怎么办?一个半月要怎么熬?白栖阳一点头绪都没有。

白栖阳在车里一直坐到灯火阑珊、夜色深重,才重新启动车子,驶回那座豪华奢靡、冰冷空旷的房子,外人称之为家的地方。

路上的时候,他不期然想起叶沂,心底又涌上几分可怜与可笑。

此前,白栖阳一直看不懂叶沂,这之后,他懂了,却多了嘲弄和不屑。

叶沂一直表现得无比看重凌霄,那份心意似乎完全不逊色于他:每次相约时都精心打扮、提前等待,日常相处中也殷勤小意、贴心服侍。他几乎是卑微地捧着凌霄,白栖阳好多次都觉得,叶沂是喜欢凌霄的。

可叶沂对自己的态度,却完全不像对待情敌,他只像圆融周到的俱乐部老板,体贴地安排调教事宜,细心地了解客人喜好,甚至主动帮客人争取机会。直到今天,他才从叶沂射向自己的目光中,看到了敌意和警惕,然后方才明白叶沂的心思。

叶沂不敢。

他不敢表露心迹,所以拿他当工具来掩饰自己,他害怕,他惶恐,他不安,他心里嫉妒却不敢表现,在他一片温柔的笑面下,不知隐藏着多少隐蔽难言的阴暗心思。直到今天,他像自己一样如遭雷击,平素的伪装裂开了一条缝隙,他心底那些黑泥才露出冰山一角。

叶沂知道凌霄不喜欢他,所以拿着朋友的伪装,和他交谈、亲近、勾肩搭背;他要维持自己的人设,却又想多见凌霄,于是他向凌霄推荐自己,约定半月调教,每次必会如期前来;他给凌霄做饭,在与凌霄交谈时妙语连珠,故意引诱凌霄冷作旁人,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地位,引来旁人艳羡的目光。

他如此表现,当真婊里婊气,说一声黑莲花也不为过。

白栖阳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可他至少在感情上坦荡,求也求得光明正大,叶沂那般怯懦猥绥的行径,他看不上。

既然如此,那就比比看吧,看看将来在主人心中,谁更重要。

白栖阳冷笑一声,扯下安全带,砰地一声摔上车门,大步踏入家门。

之后的日子,一潭死水。

第一周其实还好,就像每次调教完后的最初几天,白栖阳像被充满了电,每天精神饱满、脚底生风,工作效率高,心态稳定,每日或坐在办公室中安排工作,或与高管相聚开会,或出差商谈生意合作,雷厉风行,整个人有种从内而外焕发出的精气神,生机勃勃。

公司员工见了都说,“白总状态越来越好了,厉害厉害。”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又带领公司拿下一个大项目,日进斗金,效益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