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看了会睡着的弘冀,安安静静的,皮肤白嫩嫩,心情舒适不少,两人又来到内殿坐下。

“那两件小衣很是精致,弘冀穿了定然更显玉雪可爱。”余莺儿笑着同她打趣,“姐姐好巧的手,莺儿代弘冀谢过姨娘,谢礼便是请莞姨娘多做两件才是。”

“真是贪心!”甄嬛也被她惹笑,这时候张颜海沏好了茶,端了上来,汤色橙黄,甄嬛见了有些惊讶,“这茶清苦味好重。”

“凤凰单丛的苦种,内务府送来的,说是极稀少的茶,若不是姐姐来,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余莺儿率先饮了一口,张颜海紧了紧眼神。

到底是极特别的贡茶,甄嬛也没尝过,她品了品,眉目很快舒展,染上些惊喜之色,“味道苦中带甘,山韵味浓,真真是好茶。”

“上次皇上来也是如此说。”余莺儿说着,又护食道,“你便是喜欢,我也是不肯给的。拢共也就那么些,我还打算留着与皇上一同品呢。”

“昭嫔娘娘这般待客,真真叫姐姐心寒。”甄嬛看向张颜海,眼中狡黠,“我今儿便就喝这苦种,你便多准备些吧!我喝得不尽兴断然不肯走人的。”

“姐姐也惯赖皮的。”余莺儿笑了笑,“时辰也不早,小厨房里正在制膳,不如留这一同用吧,等弘冀醒了再陪他玩会,我一人逗他可劳神。”

“我看你诚心邀我用膳是假,想使唤我才是真吧。”甄嬛轻哼道。

“姐姐错怪莺儿。”余莺儿眨了眨眼,略俏皮道,“那就罚姐姐帮莺儿喝完这盏茶。”

“你啊!”甄嬛笑笑。

永和宫的膳食比碎玉轩精致些,甄嬛来这后心绪好转许多,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眼底的忧心,莺儿今日惯逗她开心的,她这下胃口也好了些,若吃了荤腥,便喝口苦种茶,极为解腻,也用进不少。流珠在旁看了也很是开心,还是昭嫔娘娘厉害,小主今日在碎玉轩愁眉苦脸,到了这才安乐些。

两人在院中散步消食,这会是春日,微风打在身上,拂过衣裙,只觉浑身舒适。

“温实初出宫去监试,还需授课,怕是有一段时间了。”甄嬛似随意开口提起。

“你说这个,听卫临说宫中去的大约都是这个年岁的太医,毕竟只是初试,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成太医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年纪小的资历又不够深,便温太医那样的最为合适。”余莺儿说,“太医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断不能大意,皇上此前也下令卫临要照顾好六阿哥,所以太医院也不敢在这些小事上麻烦他,院判他们也给我永和宫这个面子。”

话落,几息未听得声音。

余莺儿转头看了看她,疑惑道:“姐姐是在担忧什么吗?我今儿见你似乎心里有事。”

甄嬛就知没能瞒过她,微点了点头,“有些说不清的不安,许是上回温太医走后眉姐姐就出事了,他突然不在,我总觉得像有事发生。加之富察常在前些日子十分不适,这样快又好转,这其中我认为有不合常理之处。”

“我们与她接触甚少,即便她的好转有异常,一时倒察觉不到什么猫腻,这些时候我们虽也过了些安生日子,只是这宫里争斗算计总是躲不过。”余莺儿同她说,“如今温太医不在也总有卫临,有事你差人找他便可,温太医走前也是叮嘱了卫临帮着顾好碎玉轩。再说,我也在这,咱们互相帮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我如今有了六阿哥,也在嫔位,许多事上得力些,也更说得上话。”

甄嬛听她如此讲,感动之余心里也更安稳些,真心实意笑了笑,“幸好还有你在。”

“皇上不在,你若是得闲也可常来我这,帮我一同照看弘冀,我也好偷偷懒了。”余莺儿看着甄嬛,弯了弯眼睛,朝她半撒娇道,“好姐姐。”

甄嬛一时失笑,为她理了理微风吹开的一丝黑发,“好。”

第62章 赏花

此后一连几日,甄嬛闲时都与余莺儿聚在永和宫中,由着六阿哥玩乐,品茗话聊。

她们也时刻注意着富察的举动,派了人在延禧宫外盯着,只见她日日前往景仁宫请安,举止恭谨,除此外并未有其他动作。

而后似乎看她性子收敛沉静了些,皇后便还带她去拜见了太后,富察大约是想要请求太后原谅她之前的错处,她们谈及了什么不知,只能见她从寿康宫中出来神色自如。

似乎什么事也无,一切风平浪静,可甄嬛却一日日提心吊胆起来。富察何时如此安分过,短短时间,当真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日请安时,听柔贵人赞了声景仁宫中地气好,早早催得花开,尤那牡丹当真雍容华美。华妃便又讥讽她两句,话里话外嘲说她当婢子上瘾,成日侍奉在侧,连哪个旮旯花开都一清二楚。

柔贵人不跟她呛声,最后还是皇后顺势邀嫔妃次日前来景仁宫中观花赏春,众人都应下。

春光倾泻而下,盈盈笑语,灿灿光景,景仁宫院中一时姹紫嫣红的,分不清是春花更盛,还是人更娇美。

宫人将盛放的花都搬至庭院,幽香扑鼻,引彩蝶翩舞,设座几席,布清茶糕果,随众人自便。

一场聚乐,隐隐能见局势划分。

被繁花簇拥的牡丹抽蕊吐香,幽幽盛放,置于百花间更显雍容典雅,不仅是美丽的体现更也是地位的象征,皇后看着只配栽在旁侧,妄凭颜色便想喧宾夺主的芍药,眉眼具是笑意,她伸手抚弄眼前勃艳动人的牡丹,身侧立着齐妃、柔贵人和富察常在,依次笑语恭维。

灿烂妩媚的芍药从牡丹旁延伸齐绽,瓣若绸软,色如朝霞,鲜艳之色于嫩枝细叶间团团炸开,璀璨明艳,美压群芳,清幽之香萦鼻,华妃着意喜欢那株极为明艳的紫红川赤芍,上头还带着些晨露,日光映射下来,更显姝色。她悠然赏花,丽嫔则站在她身后,随意打量,见了那谄媚讨笑皇后的几人,翻了个白眼,心中啐了一声。

院中还有许多各色花草,隐以昭嫔为首,莞贵人、欣贵人、祺常在和淳常在则在迎春花下笑谈什么,只闻淳常在无忧的笑声最清亮。

敬嫔和博尔济吉特贵人一向是不理世事,与人无争的模样,两人皆是安静的性子,此刻正立于廊前闲聊,赏着几株绽放得宜的朱顶红,似乎也很投缘。

曹贵人近来身子不太舒适便在宫中歇息。端妃则是许久未曾出门了,后宫怀孕的人接连,连跟着她遭受的折磨更是不断,已然无法起身了,便是这些所有新进的嫔妃都与她无缘相见。

华妃从未失势,她又怎敢出来偷得喘息。

抚弄牡丹的手微微下移,折下一朵在眼前闻得芬香,皇后面上隐约笑意,便听柔贵人细细吟来。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

华妃斜眼看去,轻嗤一声,成天那个贱人模样,她悠然走至皇后身侧,面带嫌色似玩笑道:“这牡丹花开得倒是好啊,只是粉红一色终究是次色,登不得大雅之堂。”

转身折下那朵迎光灼放的芍药,她长眉略挑,朝皇后嫣然一笑,“还不如这芍药,虽非花王却是嫣然夺目,这才是大方的正色呢。”

她仿佛没有看见皇后已隐隐发青的脸色,凤眼中的嚣张不以掩饰,唇角略勾便要公然凌驾于她之上,“粉红都是妾室所用,只有正红跟嫣红才是正室所用,其实只要人年轻,簪什么花还要分颜色吗?”

见了皇后那张越发难看的老脸,华妃得意笑了笑,心中十分畅快。

瞧这边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余莺儿几人从迎春花下走来,便见皇后一行人脸色难看,华妃则反之,可见是刚才发生了什么,华妃得大获全胜。

敬嫔两人看都往皇后那去,也起身走来。

见众人都齐齐聚了过来,柔贵人看了眼皇后,见她眸中压抑的沉沉情绪,这才开口。

“牡丹贵为国花,端的便是如皇后娘娘般中宫之主的雍容气度,不与百花争艳,便是何种颜色也不减国色分毫,芍药即便如何艳丽,终究也只能沦为陪衬,就如娘娘这庭院中,芍药也只配旁开于侧。”

见华妃张扬的神色锐减,柔贵人微微一笑便继续说着:“正如刘禹锡所言,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华妃脸色微沉,皇后则心颜大悦,正欲开口之时,余莺儿却笑眯眯抢先道:“说来也巧,皇上同嫔妾论诗时也说到此句,皇上当时曾说,皇后娘娘如牡丹雍容高贵,气度典雅,华妃娘娘便同这芍药娇艳绚丽,华美无匹,花终究只是观赏玩物,自然不必入心。便是连皇上都分不出个高低好坏,咱们姐妹又何需争论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