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看了富察却隐隐觉得不对劲,略皱起眉,暗自思索。
温实初曾按她吩咐在太医院脉案中翻看富察之象,也才是她上次请求皇后保胎那会前后的事,当时能见脉象不稳,十分虚弱,难以保住,她心中直道是报应。如今怎么安然无恙,竟半点看不出来,即使章太医如何妙手,也该是循序渐进的好转,不该短短时间便如此好的精气神,她觉察古怪,但一时也想不出个章程来。
皇后又说了些话,众人便散了。
甄嬛与余莺儿结伴而行。
“这富察常在当真是有福气,之前还那样憔悴,如今倒都安了,我昨日与欣贵人同齐妃到延禧宫看她,也是这般好模样。”余莺儿说。
甄嬛心里想着事,本多个人商量是好事,可却也不知如何向余莺儿言明,从最开始便未说出口的话直到现在才来说,也只会叫莺儿觉得她有所隐瞒,她颇为伤神,也只道:“是她福气好。”语气夹着几分黯然。
回到宫中后,余莺儿让张颜海前去送一盏梨汤去养心殿,探探情况,再叫了卫临来请平安脉。
等她与卫临讲完话后,张颜海便带了消息回来。
“奴才方才进去,便听了富察常在的说笑声,皇上得知了她一切安好似乎也很是高兴。”
苏木道:“她骄纵在先,累及皇上在后,皇上虽然之前不予理会延禧宫,但见她如今收敛许多,到底又是以皇嗣为重,胎象安稳,皇上心中总会有所慰藉,不至于太厌了富察常在。”
“皇上还让奴才带句话给小主,说是今河南考生罢考,立马着就要去河南一趟,午后就走,请小主务必顾好身体,也看护好六阿哥。”张颜海说。
余莺儿颌首,看向卫临,“回去吧,你知道轻重。”
午膳后,余莺儿来了翊坤宫。
地上没有碎盏,宫人也没有大气不敢出的神情,便知她今日并未如何发脾气,本以为柔贵人得宠她便要好一通气恼,倒是稀奇。
“嫔妾见过华妃娘娘。”
华妃正斜坐榻上把玩一支新制的绞丝点翠钗,见她来了也懒得说话,眼睛移开视线时微微向上看,倒像翻了个白眼。
“都下去吧。”余莺儿叫退了宫人。
看她有什么要事的模样,华妃才幽幽道:“如此自得,来本宫这耍威风?”
“近日别靠近富察常在与莞贵人,忍着些,也别生出敌意。”余莺儿直接提醒她,这出阴谋虽不是针对娘娘,但她性子太毛躁气盛了,显露出的厌恶轻则容易被人说闲话重则便被当枪使。
从她的话中华妃也觉察出两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她不耐烦道:“话讲清楚些,别跟本宫在这故弄玄虚。”
“讲不清,届时就知道了。”余莺儿浅笑了笑,末尾又加了句,“我不会害你,且你会高兴的。”
又是这般尽在掌握的惹人嫌作态,华妃狐疑看了她片刻,勉强信了她的话。
余莺儿见她端起茶饮了饮,又抚了抚鬓发,接着眼珠子斜看向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连串假动作后才听她不自在道:“曹贵人那,本宫自有安排。”
余莺儿当真轻笑出声,难得见她那样扭捏的模样,是个极其不适应“示好”的人,她知娘娘在急什么,便道:“放心,曹贵人了后,嫔妾向来不让娘娘失望。”
看着她笃定的模样,华妃自觉心安了些,她期盼多年而不得,若当真能让她如愿,她自不会亏待了这黑心肝的。
第61章 阴谋进行时2
等到晚间,卫临将药送了过来,他极小声叮嘱。
“此为慢性的落胎药,药力缓缓而至,可使未成型的胎儿停止生长,逐渐失去生机,此味药服下母体无任何痛苦,只能见胎象微弱,多为母体虚弱所累,断断诊断不出服药所致。”
“药已磨成粉末,微苦,若溶于食物中便难以察觉,娘娘可以安心。”
“好,你也做好准备。”余莺儿眼神轻点,卫临会意。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虽然此事牵涉到温实初,两人间有一番教导之恩在,但她也从不疑卫临。
时疫一事,她从中得到的益处多到难以一言概括。
其一,她晋位,在皇帝心中牢牢占据一席之地,得宠;皇帝意用她抗衡华妃,允学习协理六宫,得权。
其二,借机杀了宝鹊和安陵容,一则永绝后患;二则挑拨皇后、富察与甄嬛关系;三则安陵容死延禧宫成不祥之地,富察震荡必然大闹,一助她销毁证据,二胎气不稳,三引来皇帝,正好用她为自己做嫁衣,将皇帝得时疫的脏水泼进延禧宫;四则压住甄嬛,以安陵容之死威慑,她担忧沈眉庄,便不会与她来抢侍奉功劳,在皇帝心中埋下一根刺,她正好上位。至于皇后和华妃是否会来,后宫不稳,更关系前朝,太后不会允许她们胡来,就算她们前来,她一个贵人身份低微且有六阿哥作诱勾,她若死自然便宜她们,是以她定然可以侍奉在侧,而她有疫病解法,当然不会输。
其三,卫临名利双收,扶摇直上,更重要则是得皇帝信任,等过个几年资历上来了,进而再扶持他坐上太医院之首,日后若是想对皇帝下手,便好做多了。
其四,拉拢人心,有她提前谋划,京郊时疫加之宫中爆发,她让卫临接诊宫人,不断改进下很快便研制出解法,有了解法,才开始真正施行一切算计。卫临游走于染病宫人中,以她的名义救治宫人,那些从死亡线被拉回的人对她永和宫感恩戴德,日后若有安排莫不敢从。杂役虽低微,但遍布各宫,有时候能做的可让人惊喜,留得一手暗棋,不愁没有用处。
其五,当然是不必再忧心忠诚二字。时疫祸及皇帝,永和宫几人也好,卫临也罢,若泄露一丝,无一人逃过,参与此事的人自听她算计起,便已然紧紧绑在一起,荣辱与共,且她从未亏待几人。
时疫局大胜,接下来这局,便是看富察常在了。
次日,太医院设京教习厅新学子初试,指派了几位太医去宫外监考,其中便有温实初。
得知了消息的甄嬛心下更觉古怪,似乎隐隐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这是否太过巧合。上回便是温实初出宫救治,接着眉姐姐出事,这会子富察怪异,她本就难以揣明,温实初又突被指派出去。
由头总是名正言顺,却带了两分不寻常的味道。
温实初一向侍奉碎玉轩,这点是极显然,众人皆知。此举,倒像是刻意将她身边之人谴开。
她面色难看,沉了脸坐在榻上。
槿汐宽慰她:“卫太医是温太医的徒弟,温太医也说是为人是信得过,又一向侍奉昭嫔娘娘那,奴婢看小主也不必过于担忧,总也有卫太医在。”
“是,这也是我唯一慰藉所在。”甄嬛依旧忧心忡忡,她皱眉道,“可我总觉不对劲,却实难想明白,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难以忽略。”
“皇上也不在。”甄嬛低下了声音,“宫中皇后和华妃做主,她们二人……”
“这感觉实在不好受,我似乎察觉到了阴谋,可却看不清任何,她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小主不如去昭嫔娘娘那坐坐。”流珠道,一派天真,“若有什么,昭嫔娘娘说不一定能解开小主疑惑。”
“也好。”甄嬛说,“将那两件衣裳带上,正好带与莺儿。”
永和宫中,余莺儿刚将弘冀哄睡,便听人来通传,碎玉轩莞贵人来了,她使了个眼色给苏木,苏木微点点头,径直去了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