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先走,昭嫔紧跟其后。

一路上气压很低,年世兰剜了她好几眼,只是人多没有发作,余莺儿深觉待会又要遭殃。

她步子踩得极重,回了寝殿,周身散发着怒气,颂芝偷偷看了眼后面一脸从容自在的昭嫔,得了她眼神,又是一挥手,熟门熟路带人退下了,颂芝叹口气,只觉她如今像有两个主子了。

娘娘真的不管管吗?

年世兰已然坐下,余莺儿走得慢她几步,刚要上榻就遭冷冷一眼,“谁准许你坐的?”

余莺儿乖乖停住了。

“你给本宫站在那思过!”

“娘娘,莺儿好无辜啊。”

无辜?年世兰怒上心头,新置的茶盏又是遭殃。

余莺儿觉得脸隐隐作痛。

熟悉的碎裂声伴随她恼火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传来:“你就看着本宫遭那个贱人耻笑!本宫要你有什么用!”

“你那张嘴平日不是很会说吗,今日怎么哑巴了!”

她分明去看了她,这个贱人竟还对她视若无睹,叫她在那里任皇后笑话,该死的余莺儿!

“娘娘,您忘了,我们说好在外装一装不睦。”余莺儿略显委屈道,“这也是为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又听一声

“装什么装?本宫何时需要怕她!即便她全盛时期,不照样被本宫强压一头!”年世兰火爆性子,一点即燃,这时候跟她说这些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置若罔闻。

她霍然起身,狠盯着余莺儿怒道:“你要是再敢对我阳奉阴违……

余莺儿一本正经纠正:“娘娘,是阴奉阳违,而且古人都说这是褒义。”

“再者您白了嫔妾一眼,嫔妾也不曾计较。”

长本事了,现在还敢顶嘴?年世兰威胁的眼神生刮着她,余莺儿不敌,败下阵来,“好好好,嫔妾的错。”

“大局虽重,娘娘的心意更重。”余莺儿挑着她喜欢的话,一点点毫无忌讳往外蹦,“任何时候,娘娘都不能落入下风,遭人笑话,皇后老妇阴毒,实乃贱人,嫔妾日后一定公然站在娘娘这边,时刻为娘娘宽心。”

“继续。”年世兰又施然坐回榻上。

下意识看看周围,没有旁人在,余莺儿接着说,声音低了些又带了两分哄的意味:“她一把年纪,嫉妒您貌美,得宠,嫡出,她空有中宫之位,样样却比不得您。”

余莺儿步步靠近她,俯下身子。

“她身子又不好,说不定几年后一命呜呼”

“您就是莺儿的皇后娘娘。”

她已经不防备她了,两人离得极近,一个弯腰轻语,一个倾身聆听,她的吐息热气灼灼传来,激起耳后一阵酥麻。

年世兰下意识微抖,却不在意,因她听得浑身舒畅,她脾气来去都快,一下子也没气了,只稍直起身子,抬眼满意看着她,露出一道皎洁的脖颈,垂眸便能收入眼底,惹人眼神一凝。

丽嫔和曹贵人就不如她,到底都会顾及身份,不敢太过大胆,最多阴损两句,饶是她自己虽看不上皇后,言语上也会注意几分,这余莺儿倒是胆大,什么都敢说。

但是说得倒是令人舒心啊。

“本宫要是有福气,你”年世兰说,美目盛满光华,像是奖赏她的识趣,“自然是本宫之下第一人。”

余莺儿轻笑出声,只看着她。

翊坤宫内殿的贵妃榻上,春光洒进。

两道身影像是交缠。

一人坐起含娇抬眼,一人探身低眉浅笑。

看似安静的人眼里都是温柔纵容,肆意的人则是不自觉沉浸其中。

第89章 情灭前兆

四月十六,晚间。

提前送生辰礼去碎玉轩的苏木刚回,她将莞贵人话一一带回:“娘娘,莞贵人都妥当了,御花园杏花盛放之处,只求与皇上偶遇。”

“她生辰,皇上不会不记得。”余莺儿说,“杏花糕点备下了,明日送去养心殿,皇上自会过去。”

“这样是否太过刻意。”苏木说,“皇上必然能知道您的心思。”

铜镜前,秋嫣为她卸了珠钗,余莺儿侧头摘下耳环,随意说:“皇上只是心有芥蒂,并非不再喜爱莞贵人。”

“皇上跨不过心中那道坎,就不愿踏入碎玉轩,咱们只需让他知道莞贵人对他的思念和用心即可,到底情分还在,不然又怎么让本宫去照料她,真厌恶了就是自生自灭任旁人折辱了。”

“冷了这么多日,再多的不悦也消散些,他也只是想要个由头,顺势给他,他又怎会计较。”

再者苏培盛还在旁边,没有不成的道理。

在提及旁人以为都对小主十分重要的人时,镜中的女子面无表情,不见一丝温情,看上去像个极其冷淡寡言的模样,在无需伪装的时候,她脸上永远如此。

苏木日日看在眼里,小主也只有偶尔说起华妃,眉目才会流露色彩,鲜活灵动起来,至于皇上和莞贵人,小主大约从未用过一丝真心。

翌日,御花园中杏花纷纷扬扬洒落,箫声凄凄悠扬,暗藏苦楚思念。

女子无声的眼泪,低低的呼唤,男子泛起的心绪,无奈的叹息,秋千摇摇晃晃,又重新荡了起来。

自此,莞贵人复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