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安德烈饿了,紧张地盯着伊恩,挪到冰箱边,拿了一份营养剂喝。

和伊恩待在一起这么久,安德烈已经很久没有吃难吃的营养剂。

伊恩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在ALc102星捕猎,破冰下水找寻可食用的植物,将食材冰在冰柜里。

在宇宙遨游的日子里,伊恩每天都在家庭跃迁机里,为安德烈烹饪。

安德烈吸着营养剂,想念伊恩做的饭了。

伊恩看着他,等他喝完营养剂,问他:“好喝吗?”

不好喝。但是安德烈没回答,只坚持着问:“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可以走,”伊恩好像在极力控制情绪,深深呼吸着,对安德烈说,“但是你如果这次把我赶走了,以后我也不会再和你见面。你以后继续遨游旅途,就只能一个人。”

他说得很冷酷,描绘了安德烈孤独的未来。

安德烈的心又变得很痛,几乎无法呼吸,而这都是伊恩造成的。他气急败坏指着舱门:“知道了。你快点走。”

伊恩看了他片刻,真的离开了。

家庭跃迁机空荡的驾驶室,只剩下安德烈一个。

这个狡诈地骗了他这么久的劳工体总算被驱逐,安德烈却并没有觉得有多么开心。他在驾驶室走来走去,夜幕降临,他走到中央操控台,检查生物检测机,将检测范围扩大到最大,方圆三公里,都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

伊恩的确走了,这次没有骗他。

可是安德烈发现自己不想离开ALc102星,不想去任何地方,于是他在这艘停在雪原上的跃迁机里住了下来。

/另外的愿望/

居住了一周,冰激凌竟然吃完了。

安德烈清点了冰箱,还剩下三盒巧克力和八盒饼干,剩余都是营养剂。

安德烈非常丧气,晚上,他把伊恩剩下的半瓶酒喝掉了,人变得飘飘忽忽,情绪低落,走在平地,也像在云上踏步。

乘着酒意,安德烈穿好衣服,走下了跃迁机,想去看蝴蝶。

安德烈不会开雪车,但是记性很好,沿着伊恩第一次带他看蝴蝶的路,一直向前走,手紧紧握着防身的激光枪,竟然也变得不再害怕猛兽。

雪地还是这样美丽,这样静谧,他走了很久很久,酒劲消散了,终于来到了上次看蝴蝶的悬崖。

他坐在雪地上,等待了一会儿,蝴蝶出现了。

它们无忧无虑地低低地飘在雪地上,翅膀轻柔得如同小鸟的绒毛,每扇动一次,就会有少许发光的鳞片掉落,安德烈觉得它们像昆虫中的凤凰,而掉落的鳞片在夜晚则是道道流星。

或许对着那些鳞片许愿可以实现一个简单的愿望。

安德烈胡乱地想着,闭起眼睛,许了愿。

在他心中跳出的第一个愿望,竟然关于是伊恩说是愿望,也不尽然,因为这愿望没有内容,只有伊恩本身。

为他做饭的伊恩,给他打疫苗的伊恩,帮他拿冰激凌的伊恩,一个对安德烈永远温柔的,安静聆听安德烈的秘密与困扰的人。

安德烈恼怒又无助地发觉,他居然还是想要和这个欺骗了他的劳工体待在一起,但是伊恩走了,说再也不会和他见面。所以想他也来不及了。

安德烈失落地睁眼,发现蝴蝶已经飞走了。

而他离普通人的生活又愈发遥远了一些。

他站起来,往回走,发现薄薄的雪地上有两道脚印。

脚印很大,不属于安德烈,是新的,走到雪地尽头,又走了回去。安德烈愣愣的,还没有想清楚,已循着脚印往前走去,像玩现实中的寻宝游戏。

他走了五分钟,脚印停下了,他看到了一个营地。

营地里有一个小小的帐篷,颜色和伊恩还在留在安德烈跃迁机里的那个一样,只是很小。

帐篷里有小小的光。

安德烈忍不住又往前一步,真想着该怎么观察里头有没有人,身后传来声音:“在找我吗?”

安德烈回头,伊恩穿着一身黑色雪服,穿着高筒靴子,手里拿着雪镜,站在冰上。

伊恩看起来过得很好,仍旧英俊,一点都不狼狈,也没有因为被安德烈赶走而失魂落魄。

不像安德烈,一周狂吃四十六盒冰激凌。

安德烈看着他,心里又有点愤怒,没有说话,他便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跟安德烈闲聊:“我还以为你回哈维塔了。”

“没有。”

“为什么?”

“不想回。”

安德烈心中的郁结又冒了出来,他想伊恩,想得要命,怀疑伊恩给他打的疫苗里掺了什么毒,讨厌看到伊恩光鲜亮丽的样子,讨厌这个诈骗犯,这个劳工体。

但最可怕的一点,是安德烈不想要离开这里。

尽管气得想钻进冰里,安德烈还是想再和伊恩待一会儿。

两人在小帐篷外面对站,又变成两个大摆件。

站了好几分钟,伊恩还是先开口,他说:“安迪。”

“其实我刚才又骗你了,”他的蓝眼睛又变成灰色,看起来竟然是悲哀的,“我知道你没走。我每天都用雷达检查你的跃迁机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