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有人按门铃。我躺在沙发上没动,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心情应酬任何人。

“敏芝,你在吗?”那把温柔的男声撒过来。

我后悔刚才想的太绝对,应酬他,不论何时,应该都是一桩使人舒畅的事儿。

“发生什么事吗?座机手机都关掉了,”他急急地走进来,哗啦一下,敏捷的拉开落地窗帘,“这么黑。”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我垂头,不想让他看见我那种失败又颓废的神色,“我想,我大概快要离婚了。”

他走近来拍拍的我的肩头,垂低头来观察我的眼睛,“想清楚了?”

我又转开脸,回避他的目光,“没有――周,我真的有点怕,”我走到落地窗前去。

他叫住我,“敏芝,”我回首望向他,他凝视我的双目,“决定的确艰难,你要勇敢一点。”

我们间隔数米远,但他眼中的温柔已渐渐将我融化。

我也终于有勇气说出心里话,“我怕离婚之后失去所有,又没有人要。”同时也十分期盼的等他的回答。

他沉默了半饷的时间,眼中的光突然黯淡下去,看向他处,“我这个局外人,真的,不便于讲什么,不要因为我影响你本身的想法和决定。”

我原先以为他会给我一个叫我永志不忘的回答,没想到却叫我这样失望,失望得特别惨痛,那一刻,我感觉特别受伤,心口像被人剜了一刀,鲜血汩汩涌出,那个伤口不比老公给我的伤口浅很多。原来,所有的男人,都不愿意对一场暧昧游戏负责任。

又或许我情感过于丰富,对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期待太多了吧!

我没提下午那个女人打电话的事儿,既然这样,也没有提的必要了。我在心头对自己这样说,勇敢一点,自己搞定自己的事儿。

周在那里默默的站了好一阵子,我们都没再说话,天气炎热,今夜没有一丁点风,屋里的空气出奇的闷,让人窒息。我说想要睡了,他很明白的向我道别,临出门时,又返身回来同我说,“今天本是想来跟你说一声,我后天的航班,去伦敦。”是来道别的。

“嗯。”我垂着眼睛故意不看他。

“敏芝,坚强起来,自信一些,当你走出去,进入更广阔的世界,你会发觉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问他航班时间,他也没再问我要带什么,他应该知道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这个夏夜那么长,知了又叫得十分躁。几近天明我才合上眼,直到中午有人按门铃将我惊醒。开门之时,我还不知真正的重磅炸弹在门外等我。

来人约莫二十岁年纪,一头金棕色的直发,中等身材,微圆的脸庞,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叫男人难以招架。我开门一愣,仿佛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只是我那个时候不如现在的女孩子条件好吃的好,身形要苗条一些,脸巴掌大。

她就站在门口,怯怯的问,“你是陆太太吧!”

不用问了,她就是昨天电话里头那个女孩子。

“永诚呢?”她往里面张望了一下。

不过我没打算让她进来,“你终于找上门了。”我嗤笑一声,“他没在家,出差了。”

“什么?”她瞪大眼睛,仿佛无辜的是她,“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见我,可是――”

我这才发觉,老公竟然没告诉她去杭州的事儿,他也躲着她,不愿见他。想到这里,我心里涌上一丝快意。“他没告诉你吗?他去外地了。”我故意说给她听。

“不可能啊。我找他有要紧事儿,求求你,陆太太,让我进去……你暂时不同意离婚不要紧,我真的是有事儿找他……”

这下子她反倒成了受害者一样。我向她解释,陆永诚真的不在家,这么大个人,我又不可能把他藏起来。她非常的惊讶。搞得我十分无奈,这么个女孩子在我家门口纠缠,总归不是好事儿。可我仍然不想让她进去说,这个房子属于我们,我才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我还没答应退出,她什么东西,小贱货,勾引人家的老公,还跑上门来,脸都不要,以为自己算老几呢……我心里嘟囔,但我受过的教育让我把这些话硬生生的压在心里。

正在僵持之中,没想到她一屁股坐到家门口的台阶上,呜呜哭起来,“怎么办呢,我怀孕了。”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不过奇怪的是,我听到这个消息除了觉得惊讶之外,没有半分的伤心,倒是即刻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意,陆永诚根本没打算对她认真,她怀孕了,他才躲起来。呵,我的老公几时变成感情玩家,这又是多么荒唐的一出戏呵。

“你走吧,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冷冷的看着她抱着双肩哭。这才发现她穿了一条韩式的吊带蓬蓬裙,半高的鞋子。

她终于将头埋在臂弯里大哭起来。

我也终于有点心软,让她进屋,取出纸巾给她。门没有关,到这种程度,也不害怕邻居知道我家的丑事,我都豁出去了,都是陆永诚的丑事,要丢脸也是他们两个更加丢脸!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周的声音,“敏芝,你那里发生什么事?”

我循声望去,周已经站在门口,看到这种情形,他也惊了一下,又连忙急急走进来,替我关上大门。

“这是谁?”他站到我前面,挡在我和那个女孩子之间。

“我老公的小情人。”

那个女孩子坐在沙发上,抹一把眼泪,抬头哽咽着同我说,“永诚的电话打不通,我联系不到他。”

“我也没打通。”我故意这样讲。

“他说你不同意离婚,陆太太,你成全他好不好――既然,你们没有感情了。”

我听了之后顿觉血气上涌,我们之间还有没有感情,轮不到她来评论,离婚不离婚,都跟她没有关系,“你算哪根葱?”我终于说了重话,也不再打算维持什么形象。

她忽然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急切的想要说什么,我连忙后退,不小心退到上楼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去。周急急的抓住我的胳膊,我才没摔倒,“姑娘,这是陆家,请你自重。”周的语气十分的严肃,兼有替我逐客的意味。

那女孩子终于垂头离开了。

我好似演过一场戏似地,回归到真实的自己,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跑到房里,扑在软软的大床上,哭的稀里哗啦,惊天动地。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明白,我曾经深爱过的老公,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他的面容那样陌生,连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下来,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挂在远处的山边。我发觉周站在我的卧房门口,手上端一杯果汁,静静的,默默的看着我。他看到我发现他,才走近来,坐在我床前,“累了吧,来点果汁。”

他总喜欢在我落魄失意的时候做甜的东西给我。我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那种极深的倦意。

我心烦意乱的掀翻杯子,吃了兴奋剂似地来了精神,跳起来,打开衣橱,把陆永诚的衣服统统翻出来,从露台上一件一件扔下去,掉在花园里,挂在树枝上,月季花都被压倒了……

周站在那边,歪着身体,双手支撑着身体倚靠在沙发上,看着我。待我快要扔光衣橱里面的衣服,他才急急冲上来,大力抱住我,使我动弹不得,“好了好了,专挑天黑的时候扔,你还不是想给大家保存一点颜面,发泄完了就好了。”他抚摸我的头发,额头,眼睛,嘴巴,他的体温汩汩传来,我仿佛一块带棱角的坚冰,方才锋利的棱角终于被融化了。

“真的要离婚了。”我幽幽的说。

“尽早决定对每个人都好,敏芝,你早就应该过更好的生活。并且,你要争取你应得的权益。”他的声音好似可以抚平我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