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全府发喜钱,唯有袁孺人不来恭贺那日,虽然青雀没?有明说,但云起堂上下都有了“紧盯着袁孺人”的默契。

“这?么热的天,难为袁家娘子爱女心切了。”青雀也轻声,“辛苦你们?了,再去盯着些。”

“还有,”她立时又想到,“再着人去袁家附近等着,看袁家娘子出府后,他家都有什么人出入,他家的人之?后几日,又都和什么人有往来。尤其?……要盯着康国公府相关的人。”t?

霍玥不会放过?她。这?是?她的直觉。

楚王离京,她又有孕,正是?旁人最容易出手的时机。

而袁家唯一一次来看女儿,还是?去年中秋节前。那时节不冷不热,天气比现在宜人得多。之?后,连新年、正月,和五月袁孺人的生日,袁家都没?再来人,怎么现在突然过?来?

春消领命,轻手轻脚出去了。

青雀又唤来碧蕊,对她附耳:“今年天气反常,或许哪里有水旱天灾,你去打?听,朝廷近日有没?有派哪位官员出京赈灾?这?事不用?急,你慢慢来。”

她想知道,宋檀是?否仍和上一世一样,会因赈灾立功升职?

若一切不变,楚王也会在六年后去世……她必须趁早想出今后面对宋家、霍家报复的对策。

尽管连女儿出生这?一关都还没?过?,她也必须开始为几年、十几年后长远考虑了。

碧蕊没有问她要探听此事的原因,也轻声领命出去。

摇起罗扇,青雀又细想,她还有什么能做的。

袁孺人的事,要不要和李嬷嬷商议?

李嬷嬷虽奉楚王之?命照顾她,但她的职责里,应没?有“帮她对付府内其?他妃妾”这?一项,

不管袁孺人是否要谋算她,至少目前,她还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李嬷嬷知道她对袁孺人的所有动作?,虽然没?和她明说过?这?些事,但,也没?有阻止过?她。

“娘子。”芳蕊引着女官走进来,笑道,“该诊脉了。”

“辛苦刘女史。”青雀忙欠身?,也笑,“快请坐。”

刘女史今年二?十六岁,是?大明宫尚食局司药属的女史,为云贵妃派来,照顾青雀身?孕的两名女官之?一。

从身?孕满三个月起,青雀凡入口之?物,无一例外,全是?云起堂小厨房单独做。她的职责,便是?每日和云起堂原有的两名医女一起,给青雀诊脉、看平安,并验看一应饮食,杜绝一切毒药和不利于青雀身?体的东西。

曹院判和冯御医等太医,则是?每十日来一次。

来了半个多月,刘女史知道江娘子性情随和、从无骄矜,也愿意信她。在这?里照顾楚王府出事后有的第一个孩子,并不比在宫里给贵人们?看诊轻松。但既然贵妃娘娘选了她来,她自然要办好差事,才敢安心回宫去领娘娘的赏。

幸而江娘子尊重医生,身?体又好,上还有曹院判等太医院的名医一同?照顾,她有信心保住江娘子平安生下这?一胎。

已经相熟,便不必太多虚礼。

刘女史口中问过?好,便在一侧绣墩上坐下,静心诊脉。

今日江娘子的身?体,依然康健无虞。

“既无事,我晚上就去看柳孺人了?在她那坐一会回来。”青雀笑道。

从天气热起来开始,柳孺人便不要她再去瑶光堂,全是?她自己来云起堂,并且十分坚持。

青雀虽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去玩笑,但清晨时、入夜后,她本也每日都在自己院中走动。

恰是?今日柳孺人来了月事,在房中休息,她去看她,也算给她个惊喜了。

“娘子只管去,我跟着娘子去。”刘女史便笑道,“娘子身?体强健,多走一走并无妨碍的,只是?得小心着暑气。”

又交代几句出门?要注意的,她便出去准备晚上该带的东西。

另一厢,静雅堂后院,几名侍女抹着汗放好袁家娘子带来的包袱,便被袁孺人遣了出去。

关上房门?,袁孺人就对母亲抱怨:“到底为什么突然过?来?我不是?常叫人和你们?说,无事不许来吗!”

“来就罢了,”愤愤地?走到母亲面前,她一面拆着包袱,一面不住口地?说,“还不提前递个帖子或派人来说!你提前说了,我好早让软轿在西门?等你呀!我去接你呀!还用?这?么走过?来?”

瞥一眼手足无措的母亲,她扭头向另一侧,到底没?忍住,又低声:“畏畏缩缩,一点体面都没?有,不嫌丢人!”

被女儿劈头盖脸说了一顿,袁家娘子讪讪笑着,伸手一起拆包袱:“这?不是?,家里都想你了吗。”

“想我就想我,你……”

拿出包袱里的蜜饼,袁孺人咬了一口,熟悉的不太香的甜味沾在舌尖上,她的泪也霎时就流了下来。

“哎呀!”看女儿哭了,袁家娘子才着了慌,到处摸着找手帕,叫出女儿在家里的小名儿,“珍姐!”

“你当我不想你们?来!”

左右都哭了,袁孺人一屁股坐在包袱旁边。

一手拿着蜜饼,一手自己擦泪,她嘴里的饼还没?咽下去,就含糊着说:“这?府里的人都是?一双富贵眼,狗眼看人低!你不知道……”

“她们?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咱们?是?平头百姓,做生意的,都说‘士农工商’,是?比不过?。”

抖开手帕,袁家娘子轻轻擦上女儿的脸,老话重提:“可她们?高贵她们?的,你不照样选到王府里,还封了七品孺人吗!我的珍儿,既然选上了,你和她们?就是?一样的。怕什么。”

“让我不怕?话还是?说得这?么轻巧!”夺了帕子,袁珍珍气道,“你倒是?去前院见一见那李侧妃,看你怕不怕!”

袁家娘子就不好答这?话了。

没?人说话,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嚼着碎成渣的、已经没?了甜味的蜜饼,袁珍珍有些后悔。大热的天,快一年没?见了,阿娘才来了没?有一个时辰,只在门?房喝了两口茶,就被她埋怨了这?么一大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