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虽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那明显是蛮夷人的话，这令她更加觉得疑惑，一个久居京都的皇子为何会蛮夷的语言？

“王爷，齐王是在喊蛮夷救他。”一个听得懂蛮夷话的士兵跟了上来，十分气愤地向萧衍解释道。

闻言萧衍的脸色都黑了不少，取出一支箭再次朝萧乐成喊道：“萧乐成，你若是再不站住，就休怪弟弟不客气了。”

听见这声他倒是当真停住了，不过并不是害怕萧衍的威胁，而是好像被这句话冒犯到了，或者说是被气到了，夺过身旁一人手中的刀，转身直指着萧衍的面门，冷笑道：“小九好久未见，口气倒是大了不少，本王倒想看看，小九要如何对本王不客气。”

萧衍盯着他身后数十个蛮夷，跟着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将弓箭扔给了刚才那个为她解释的士兵，转而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沉声道：“本王也没想到许久未见，七哥居然藏得这么深。”

有了援军，萧乐成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整个人仿佛有了底气一般，阴冷地笑着说：“既然被小九发现了，那小九就随二哥留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他后面的十几人纷纷冲向萧衍，温恒等人立马赶了过来，拔出刀剑迎向那些人，同他们交起手来。

萧衍也没闲着，挥剑逼退两个攻向自己的人，渐渐靠近着萧乐成那方，冷声问道：“你把二哥关押在了何处？”

萧乐成撑着刀站在原地，扬眉笑道：“小九若有本事抓住本王，本王就告诉你。”

“你！”萧衍还想再问，一旁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惊得她立即抬剑挡住那一击，放低了自己的重心，从下至上刺向那人的心口，无暇再去顾及明明离她并不远的萧乐成。

而萧乐成见他被人缠住，得意的笑容渐深，摇着头很是惋惜地说：“小九为何要同二哥一样聪明呢？若是你们都没有发现，或许还能安心在自己的府邸，做你们的王爷。”

这话听起来怪异极了，萧衍不免皱起了眉头，“萧乐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萧乐成耸了耸肩，声音听着令人发寒，“一个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将死之人？”萧衍怔了一瞬，就这眨眼间的功夫，那个蛮夷就抓住了他的破绽，一刀划过他的手臂，鲜血立时喷了出来，浸红了那身暗色的衣袍。

温恒一直分心注意着她这方，见有人伤了她，眼眶发红地抬剑刺穿了面前之人的身体，抢过那把还未落地的刀，用着内力甩向那个蛮夷，在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之前，脑袋便着了地。

“王爷，您没事吧？”

萧衍没有回应温恒，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着萧乐成道：“你……害死了二哥？”

萧乐成回视着萧衍，觉得好笑地说：“二哥还大有用处呢，本王现在可舍不得杀他，不过他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小九……”他拖着长音，话锋一转道，“小九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就不必离开了。”

越来越多的蛮夷向这方靠近着，看来萧乐成对他们来说还很重要，照理萧衍等人应该要撤退了，可人就站在离她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显然也知道有关萧承德的事情，要是就这么走了，她真的不甘心。

是不管不顾地抓住他，还是趁还有机会离开的时候赶紧走，两个选择不停在萧衍心里打转，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朝温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抓住萧乐成，而自己则会想办法拖住其他人。

温恒立刻会意，尽管担心她的情况，但眼下也不是分心去想这些的时候，在她重新拿起弓箭射向萧乐成身后的蛮夷时，脚下用力一点，就如同她手中的箭一般离弦而去。

萧衍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放着箭，干扰着那些想要保护萧乐成的蛮夷，连手臂上的伤口流血愈来愈多也没有理会，而她身畔仅有的几名士兵则是在奋力护着她，不被其他赶来的蛮夷伤害到。

萧乐成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萧衍还会要坚持抓住自己，眼底划过一抹阴狠与冷戾，用蛮夷话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

很快他那方就传出一阵类似于号角的声音，随后大批大批的蛮夷都放弃了与西南军的交战，转而赶向了这片区域。

正带人厮杀的闻吕听见这声，心底惊觉不好，即刻命人跟了过去，一边掏出一枚信号弹向天空发射，吸引西南军也向那方赶去。

眼见着场面变得愈发混乱，萧衍身后背着的箭矢也即将见底，她不得已正想放弃叫人撤退之时，她身后的伍洋却突然冲了出去，像发了疯似的挥舞着两把剑，迫使蛮夷连连后退，也不管自己身上中了多少刀，迅速地逼近了萧乐成，在一把长枪刺穿了他的腹部时，他也终于到了萧乐成的面前，将剑架在了那略带惊慌的脸之下的脖颈间。

“别动，若是敢动一下，你的脑袋就不保了。”伍洋死死盯着萧乐成，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艰难地说着，“让他们都退开。”

萧乐成浑身僵硬地点点头，挥手让蛮夷们退远了些，喉间还在微微耸动着。

温恒见状马上靠近了两人，一边钳制住萧乐成，一边叫人扶着伍洋，不时打量着周围不敢靠近的蛮夷，慢慢向军营外后退。

萧衍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匆忙赶到他们身边，急声问道：“伍洋，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伍洋此时已然没了力气，虚弱地靠着那个扶着他的士兵，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眼神都开始逐渐涣散起来，声音更是轻得难以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分辨出“王爷”、“别担心”、“没事”几个字眼。

“伍洋，别睡，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能回军营了，碧羽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萧衍这话说得毫无底气，伍洋现在这个状态，她再清楚不过结局会是怎样，但眼下在敌方军营，危险也还未解除，她不能表露出更多悲伤的情绪，同样也因为她怕自己若是都觉得他会有恙，那他更会没有支撑下去的信念。

而负责接应的士兵们看见信号后，极快策马赶至了蛮夷的营地，其中有随萧衍来庭州的人，见自己的统帅和副将都受了伤，心惊不已地帮忙将伍洋抱上马，由一人圈着他赶回军营。

一路上萧衍催促着众人再快一些，抵达军营后也没精力顾及如何处理萧乐成，而是大声唤着碧羽出来救人。

吵闹混乱的声音惊醒了不少休息的士兵，大家纷纷从帐篷里钻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颜清悦看见整只左臂上满是血迹的萧衍更是呼吸一窒，略显心慌地随着她进入了伍洋的帐篷，声音里带着焦急地问道：“王爷，您怎么受伤了？伤得严重吗？”

萧衍眼眶通红地摇了摇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躺在地铺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伍洋，他腹部的衣物已经被剪开，露出那片被长枪贯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还不停有新的血液涌出，不管碧羽怎么处理都停不下来。

那鲜血顺着他的腰流至地铺上，沾湿了素白的被褥，显得格外刺目，萧衍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眼底更是不受控制得氤氲了不少水汽，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连自己的伤口再次崩开了都没有发现，懊恼、自责、恨意几乎侵占了她的大脑，令她没办法再去注意、思考别的事情。

如果她方才当机立断的撤退，或是在伍洋有所动作的时候就阻止他，那他就不会……

第一百四十三章

颜清悦藏在面具下的容颜映着几分担心，她趁无人分神注意她们这方时，拉着还在愣神的萧衍走出了帐篷。

夜里的风拂过两人的脸颊，吹散了方才因为人多带来的燥热感，那种微凉的感觉使得萧衍回过神来，她任由颜清悦拉着，却停下了脚步，不愿再往前走了。

“王爷？”颜清悦回过头看着她，疑惑地唤道。

“我不能走，我要在那守着伍洋。”萧衍的眼神有些空洞，摇着头喃喃道。

颜清悦说不出什么类似于“别担心，伍洋会没事的”这种话，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伤得那么重，恐怕是无法安然渡过这一关了，至于是什么时候，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之所以会带着萧衍出来，也并非想说那些干巴巴的、毫无作用的安慰的话，只是想让她暂时离开那个环境，稍微透透气，以免她会一直惦念着，并为此陷在自责里。

毕竟那是伍洋自己的决定，并不是萧衍逼迫或命令他的，且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谁都来不及阻止他，所以也并不是她的错。

“王爷，您自己也受了伤，我先替您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颜清悦轻叹着柔声细语道。

萧衍还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机械地摇着头，口中重复着她要守着伍洋的话。

颜清悦眸间有几分无奈，再之下是深藏着的心疼，拉着萧衍的手不禁紧了一点，不顾她如何反抗，直接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待那厚重的帘帐落下，才将她搂进了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么一下又一下地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