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温恒他们是不能参与的，只得在康王府外候着，而府中入目一片雪白色，到处挂着白绸，石板路两旁摆满了种着白花的盆栽，一路延伸至了后院。

里面的小厮丫鬟们看见萧衍和颜清悦，无声地向她们行了一礼，又无声无息般得快步离开，整个前院安静得甚至连后院隐约的哭声都能听见。

萧衍的心里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来这的目的是为了给她六哥上柱香，并且在下葬前再见他最后一面，了却自己没能在他逝世前见到他的遗憾。

只是她刚走进主院，还没来得及靠近摆在院子正中央的那口棺材，突然听见一道沙哑又满含怒气的呵斥声：“萧瑾瑜，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衍愣了一瞬，她闻声望去，正巧看见眼眶通红的淑妃，像发了疯一样向她冲来。

她忙把颜清悦护在身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就在她脸上响起，那张白皙的小脸立时便红了，甚至还能隐隐看见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耳畔除了嗡鸣声，还有淑妃的责骂声：“萧瑾瑜，你怎么还有脸来这？！渊儿和豫儿都是被你害死的，你还要假惺惺地来豫儿面前装什么？！”

颜清悦脸色一寒，垂在袖袍底下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盯着淑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转眸看向萧衍，瞧见那微肿的脸上的指印后，眼底的冷意更甚，她想要抬手去摸，又担心弄疼了她，只好放缓着语气小声问道：“小九，你还好吗？疼不疼？”

那一下打得太重了，萧衍整半边脸都火辣辣的疼，她都有些听不清颜清悦对她说了什么，不过大致能猜到是在关心她有没有事，便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回应道：“我没事的，笙儿别担心。”

期间淑妃还在她们面前骂骂咧咧的，完全没一个妃子该有的样子，且说的话越来越额度难听，像是巴不得说得萧衍已死谢罪才甘心。

“淑妃娘娘。”颜清悦冷冷地看着她，声音里隐含怒意地说，“依照北魏律法，造谣滋事、辱骂殴打皇子可是要打入天牢的，你若是说小九害死了两位王爷，就拿出证据来，若是拿不出，还要继续在这口无遮拦得含血喷人，我等便去御前好生说道说道。”

淑妃面上的愤怒之意更甚，还有几分难以置信，“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居然敢威胁本宫？！”

她就好似真的疯了一般，抬起手又想向颜清悦的脸上扇去。

萧衍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声音也冷了下来，皱着眉头道：“淑妃娘娘，本王敬您为长辈，才会容忍您辱骂本王，并不是因为本王心虚，还请您自重。”

“自重？你这个杀人凶手居然还敢和本宫说自重？”淑妃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萧衍的手后，又开始大声骂道，“你还不快给本宫松手？！你想对本宫做什么！”

她们这吵吵闹闹的，早就引来了不少康王府的下人，他们都围在月门处小声得交头接耳。

萧衍担心会传出什么误会，只好松开了手，只是这手还没放下，另半边脸上突然又挨了一个耳光，甚至比之前那个力道更重，疼得她眼前都有些发黑，右耳更是耳鸣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颜清悦紧蹙双眉，立刻向前走了一大步，反将萧衍护在了自己身后，十分不客气地反手回以了淑妃一个响亮的耳光。

淑妃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居然敢打本宫？！”

“我为何不敢？”颜清悦比淑妃要高上一些，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周身都环绕着令人心惊的气场，声音冰冷得令人脊背发寒，“若是淑妃娘娘再敢动我家王爷一下，就不是回你一个耳光如此简单了。”

淑妃面上明显有了害怕之意，她心里清楚颜清悦这句话绝对不是说笑的，可有这么多下人看着，她又不能就此退缩，只得梗着脖子道：“萧瑾瑜害死了本宫两个皇儿，本宫就算打了他，你们又能如何？难不成也要将本宫害死吗？”

颜清悦担心萧衍脸上的伤，不想与她再这么纠缠下去，便寒声道：“既然我等与淑妃娘娘好说无用，那不妨让皇上来评断如何？”

淑妃的神色僵硬了一瞬，微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颜清悦见她这般模样，忽地明白了什么，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下，转头温声细语地对萧衍说：“小九，你去给康王殿下上柱香，然后我们便回去吧。”

萧衍心里本就不好受，被淑妃这么一闹后心情更是不好，她点点头，小声应道：“笙儿你小心些。”

颜清悦回以萧衍一个“放心”的眼神后，便凝视着面前的淑妃，以防她再做什么。

不过好在那警告似乎起了作用，淑妃只是死死地盯着萧衍，却没再有任何动作。

而萧衍取了香点燃后，立在棺材前小声念了几句，又朝萧俊誉拜了三下，才把香插进了香炉里，静静地看了一会那个五官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低声与他作别：“六哥，弟弟该走了，以后每年中元节弟弟都会去看你的。”

做完这一切，她走回颜清悦身边，同淑妃说：“淑妃娘娘，您若是对本王有任何不满，抑或觉得两位皇兄的死都是本王造成的，大可以状告至父皇那，可您若是无凭无据得四处诋毁本王，本王便会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知父皇。”

她也不等淑妃再说什么，留下一句“淑妃娘娘节哀，本王告退”，就牵着颜清悦离开了。

“小九……你的脸还疼吗？”出王府的路上，颜清悦见她的小脸又红又肿，心疼又担忧地问道。

缓过一阵后，萧衍的耳鸣已经没那么严重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也消退了不少，不过也有可能是疼得没什么知觉了，但她不想颜清悦一直担心自己，便摇了摇头，轻声道：“已经没事了，笙儿别担心。”

颜清悦抬手轻触了一下萧衍的脸颊，见她的眉梢微微跳了一下，心里漫过一阵疼意，却也没有戳穿她，只柔声道：“晚些回了府，还是给小九上些药吧，不然明日小九去上朝时怕是无法见人了。”

萧衍知道自己瞒不过颜清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答应道：“好。”

等出了王府，温恒他们看见萧衍肿得厉害的脸，都吓了一跳，纷纷想要关心她们方才在康王府里发生了什么，却被颜清悦用眼神阻止了，“时辰不早了，小九也有些累了，我等先回府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见萧衍也朝他们摆了摆手，只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随着两位主子一起上了马，往福王府的方向赶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萧衍一路都用袖子半遮着脸，虽然模样有些怪异，但她实在不想顶着一张肿胀异常的脸招摇过市。好不容易到了福王府，她飞也似地翻身下马，把手中的缰绳交给门口的侍卫，一溜烟小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颜清悦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觉得既心疼又好笑，吩咐碧羽准备些消肿的药膏送到她们的屋内，又让迎接她们回来的颐轼去备些晚膳，才略微加快了点脚步回了屋。

就这么短短一会，萧衍也不知从哪弄了一小块冰敷在脸上，弯腰站在铜镜前左右打量着自己，眉间拢着挥散不去的惆怅之意。

“小九。”颜清悦走上前，拿过她手里冰块，略显无奈地说，“你为何不寻块布巾包着这冰块呢？就这么敷着，怕是不过一会脸都要被冻坏了。”

才看见自己眼下模样的萧衍，赧然地背过身，不想让颜清悦瞧见自己的狼狈，细声细气地说：“笙儿，我的脸肿得好厉害啊……”

“小九，来，让我看看你伤得如何了。”颜清悦知晓她是不好意思了，扶着她的双肩，声音温柔地说。

“不要。”萧衍摇着头小声拒绝道，“我现在可丑了，我才不想让笙儿看见我这样。”

“可是小九脸上这伤若是不处理，明日岂不会让更多人看见？”颜清悦摸了摸她的头，柔声细语地哄道，“小九乖，让我看看可好？我不会笑话小九的。”

“我自己可以处理的，晚些我让碧羽送些药来就好。”萧衍还是不愿意让颜清悦看见，甚至埋低了头，巴不得要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衣袍里。

颜清悦轻声叹了口气，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抵着那有点硌人的肩膀，低声耳语道：“小九，你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萧衍的心像是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又酸又疼，她抿了抿唇，乖乖地转过身，只是有些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颜清悦迟疑着用指腹触碰了一下她的脸，声音极轻地问道：“小九，还疼吗？”

萧衍“嘶”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可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便老实地点了点头，小声道：“有……一点点，但是不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