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衍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低下头喃喃道：“不可能，六哥不可能就这么殒了……”

温恒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抚她的情绪，那双总是无波无澜的墨瞳里此刻盛满了担心。

颜清悦刚从膳房回屋，就看见这一幕，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走到萧衍身边半蹲下来，握着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轻声问道：“小九，你怎么了？”

萧衍眼底蓄满了泪水，咬了下唇摇了摇头，周身都环绕着悲痛之意。

“王妃。”温恒压低声音唤了一句，把手中的急报交给颜清悦，示意她看过就知道为什么了。

颜清悦草草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眉心稍拢了一瞬，又立马松开了。她把急报放回桌上，低声吩咐道：“温恒，你先出去吧。”

温恒不放心地瞄了一眼情绪低落的萧衍，朝两人行了一礼，应声出去了。

颜清悦这才起身抱住了萧衍，手心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还没来得及出声安慰，倏地听见怀中略带哽咽的声音：“笙儿，六哥他……可明明我离京前六哥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

颜清悦满是心疼地将她抱紧了一些，“小九……”

“大哥殒了，现在六哥也殒了，就剩下淑妃娘娘一个人了，她该有多难过啊……”萧衍紧紧地揪着颜清悦的衣衫，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九，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每个人都会有逝世的一天，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可若是我不让胡大人上书弹劾大哥，或许大哥就不会……”萧衍轻声打断了她，声音里满是歉疚，“而在行宫狩猎时，若我能再小心些，或许就不会逼疯三哥，六哥也不会因此受重伤，就更不会……”

“小九，这不是你的错。”颜清悦摸着萧衍的头，另一只手温柔地抚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温润轻柔地说，“不管是安王殿下，还是康王殿下，都与小九无关。”

萧衍双眉紧蹙，有些激动地反驳道：“怎么会无关？笙儿明明知道……”

修长的食指轻抵在那一张一合的唇瓣上，将后面的话阻断，“小九，安王殿下要如何，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愿去面对回京后的惩罚，才会用那种方式来逃避。”

“而晋王殿下会突然出手伤人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小九怎能将旁人所做之事的责任都强加在自己身上呢？”

“我……”萧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得垂下头，小声道，“可他们都是我的哥哥啊……”

“小九把他们当成是哥哥，可他们当真有把小九当成过弟弟吗？”颜清悦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声音里隐隐含着冷意，“每次事情败露后，他们是如何说小九的，小九难道都忘了吗？”

“笙儿，这不一样的。”萧衍摇了摇头，缓和着情绪道，“无论他们如何待我，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那也是各凭本事，可若是殒了，便成了一捧黄土……就算想恨，也恨不起来了。”

“我知道笙儿是心疼我，也知道他们这是咎由自取，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哥哥，我们身上都流淌着父皇的血，其中的血脉亲情是旁的事情无法磨灭掉的。”

“小九，他们设计害你时，可有念及过这所谓的血脉亲情？”颜清悦注视着她，声音偏低得反问道。

萧衍默然片刻，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轻声应道：“若我心中没有这些，岂不是与他们一样了吗？”

说着她抬手反抱住颜清悦，头轻挨着她的头道：“笙儿，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但我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自己哥哥们逝世的事实，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好吗？”

颜清悦抿了抿唇，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才犹豫着应道：“好，但是小九不能再像前几日一般不好好用膳了。”

“好，我答应你，我每日会按时用膳的好不好？”萧衍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道。

“当真？小九可不许骗我。”

“我怎么会骗笙儿？”萧衍微微笑了笑，“正好我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叫上房大人一起用膳如何？我也有些话想与房大人说。”

“小九……是想回京都吗？”

萧衍“嗯”了一声，点头答道：“汴州的灾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百姓们就能重新回到城内生活了，而余下的事情，房大人应当能独自妥善处理，且我相信房大人，就不必再留在汴州督管了。”

颜清悦垂着眼脸，颔首道：“既然小九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按小九的意思办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房翼还不知道两位王爷逝世的消息，用完膳后突然听得萧衍要走，还觉得十分惊讶：“王爷，您这么快便要回京了吗？不等这水库修建完成后再走吗？”

萧衍捂着嘴咳了几下，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本王也想等一切结束后再离开，但京中有些急事等着本王回去处理，这才不得不赶回京城。”

“可您若是走了，这诸多事宜……下官恐是无法妥善处理。”

“房大人过谦了。”萧衍淡笑着摆手道，“本王就是相信房大人，才会放心得提前回京。”

她见房翼又想说什么，便率先说道：“若是房大人再推诿下去，岂不是既否定了自己的能力，又否认了本王的眼光？”

房翼连忙摇头，“下官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我等就这么说定了。”萧衍微微笑开道，“至于之后所需的银两，本王会派人交与房大人，还有更换种植之物一事，就辛苦房大人了。”

“王爷切莫这么说，这是下官应当做的。”房翼诚惶诚恐地说，“下官应当多谢王爷才是。”

说着他站起身，恭敬又真诚地向萧衍行了一礼，“下官也替汴州的百姓们谢过王爷，若不是王爷，我等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这汴州城内来。”

“房大人莫要如此客气。”萧衍忙将他扶起，“本王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是职责所在罢了，当不得这声谢。”

房翼看着那张略显稚嫩的俊颜，心下感慨，真心实意地拱手道：“王爷，您也过谦了，下官为官多年，自问无法做到王爷为百姓们所做之事。”

“房大人，本王同你说过，不必与本王如此客气的。”萧衍无奈地笑着说，“若是我等再客套下去，怕是这天都要黑了。”

房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不再提这些事情，转而询问道：“王爷打算何日启程回京？可需要下官替您准备些什么？”

“只需替本王准备六匹良马，还有一些简单的干粮和水就好。”萧衍摩挲着腰间的佩玉，温声回答道，“若是房大人能在明日前将这些准备好，那就最好了。”

房翼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答应道：“好，那下官即刻让人去准备。”

“那就有劳房大人了。”萧衍朝房翼拱了拱手，等他离开后，才牵着颜清悦往正厅外走。

不过她没有急着回暂住的那个院子，而是与颜清悦去了街上。

街上来往的人不算多，大多都在忙着修理房屋，气氛不知比她们来时要好了多少，百姓们虽还有些衣衫破烂，但脸上却隐隐洋溢着笑容，瞧着一片祥和之意。

两人并肩在清扫干净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也没怎么说话，只偶尔看见有意思的事情时，才会转头对视一眼，而后便都微微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