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悦还未来得及出声安慰她，又听见她问道：“笙儿，你说某日我会不会也变成他们那般……”

“不会的小九，这不一样的。”颜清悦轻抚着她的头，吻了吻她的眉眼，柔声细语道。

萧衍眼底有些迷茫，“有何不一样？我现在所做之事与他们又有何不同？”

“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贪念，而小九这么做，是因为他们罪有因得。”颜清悦轻声道，“就算小九不这么做，结果也并不会改变的。”

萧衍抿了抿唇，垂着眼脸低声道：“那萧奕怎么办……王嫂又怎么办……”

“小九，安王在行事之前就该考虑到后果的，这不能怪小九。”颜清悦柔声宽慰道，“而且小九这么做了，是挽救了更多的人，若是安王还能安然无恙地留在朝堂上，甚至是旁的，岂不是会令更多的百姓深陷水火之中？”

“我知道的，这些我都知道……”萧衍咬了咬下唇，喃喃应道。

她心中就好像有两个小人不停得在打架，其中一个也对她说萧博裕这是罪有应得，而另一个却对她说无论如何萧博裕毕竟是她大哥，完全相驳的两个观点不断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狠下心的同时，也带着深深的倦意与疲惫感，还有如同她掌心中的刺痛感。

曾经与萧博裕相处时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他对她的好与关心也在心中不停盘旋，但这段时日看见得一幕幕又不断将这些打破撕碎，告诉她过去的种种都不过是假象，那所谓的真心都只是伪装罢了。

让她最难以接受并且感到害怕得就是……或许她生命中大多人都如同萧博裕一样，她的过往不过别人编织得一个又一个美丽虚幻的谎言与欺骗。

她越来越难以分辨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也不知道除了眼下身边的这几个亲近的人外，她还能相信谁。

“小九，别害怕，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颜清悦看见她面上难掩的惊痛与茫然无措之色，眸色沉了不少，怀抱着她的手握紧了几分，声音低柔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小九身在何处，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在小九身边的。”

“所以小九你别怕，就算往后会发生再多的事情，至少小九还有我，还有温恒他们。”

萧衍轻轻地点点头，用脑袋蹭了蹭颜清悦的侧脸，低声念道：“嗯……至少我还有笙儿，还有温恒……”

颜清悦等她心情平复下来，才叹息着说：“我不过离开一小会，小九便想了这么多，这般下去我可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小九了，不然若是我不在，小九再如现在这样该怎么办？”

萧衍偏过头看着面色比平日更白几分的颜清悦，迟疑着小声道：“我又让笙儿担心了……对吗？”

“傻小九，我只是心疼你。”颜清悦抬头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语调低柔轻缓地说，“小九最近都很少笑了。”

萧衍听了立即想扬起嘴角笑给她看，以证自己真的没事，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与苦涩。

“小九，你不必勉强自己的。”颜清悦按了按她的唇尾，似是意有所指地说。

萧衍握住颜清悦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温声低语道：“不勉强的，这些都是我自愿去做的事情，只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不着急的小九，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时。”颜清悦抬眸与她对视，眉目间满是温柔地说，“实在觉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也无妨。”

“有笙儿陪着我，我不觉得累的。”萧衍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虽浅却真挚的笑容。

颜清悦的眉眼这才放松下来，仰起头在她的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回以她一抹微笑。

萧衍嘴边的弧度更深了几分，低下头顺着她后退的方向寻到了那双薄唇，并加深了刚才那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

颜清悦被她忽而温柔、忽而霸道的吻吻得有些缺氧，轻靠在她不算宽阔但始终温暖的怀中困难得低喘着气，环着萧衍脖颈的双手无力滑落至她的肩上，整个人都有点脱力。

萧衍用力地搂着颜清悦的腰，亲了亲她覆着薄汗的额头，复又低下头，在她耳畔声音低哑地说：“笙儿，我也好想一直守着你，陪着你。”

像你对我那样，照顾你保护你，直至我闭上眼再也睁不开的那一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人粘腻了一阵后，萧衍独自出了帐篷，拿上颜清悦先前端回来的晚膳，又回到了帐篷里。

颜清悦见她这样轻声问道：“小九可是有话想与我说？”

萧衍把食案放在地铺旁，拉着颜清悦一起在上面坐下，点头道：“我答应过笙儿，不管要做什么都要与笙儿说的。”

“嗯？小九打算如何？”

萧衍先把昨夜和灾民们商议好的事情与她说了，才说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待城中的水排出得差不多了，大哥定是会去寻汴州刺史，他若是不叫上我最好，若是叫上我，我便寻个由头不去了。”

“小九不去刺史那，准备去哪？”

“等温恒拿到清单后，我想待大哥去西郊之时，乔装去徐州购置清单上的物品，顺便寻几个工匠回来帮忙。”萧衍从小盅里盛出一碗汤递给颜清悦，“而后先让张郎他们做好准备，待到父皇再派遣钦差大臣来汴州后，便可以开始动工了。”

颜清悦接过汤碗，柔声道：“小九需要我做什么吗？”

萧衍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着后脑勺道：“我虽让伍洋回府告诉司羽和颐管家，让他们将府里所有的银两都交给伍洋送来汴州，只不过这些年来我攒下的银两并不多，所以……还望笙儿帮衬一二。”说话间她整张脸都红透了，托着碗底的手指也蜷缩了起来，声音愈来愈细。

“往后待我攒够了银子，一定会全数还给笙儿的！”她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保证道。

“傻小九，我的就是小九的，说得如此生分做什么？”颜清悦语气温柔又无奈地说，“这几日我会设法将银两筹备好的，小九不必担心。”

“这不一样的。”萧衍摇了摇头，坚持己见道，“我并不是因为与笙儿生分，才说这种话的，若是别的，我定不会与笙儿客气的，但这开凿水库所需的银两不少，我可无法心安理得地就这么从笙儿拿走这么多银子。”

“小九若是当真在意这个，不若用旁的方式补偿我，但这归还银两还是算了。”颜清悦只手握住萧衍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温和地笑道，“左右我也用不上，在库中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来做些有利于百姓的事情也好。”

“用旁的方式补偿啊……”萧衍跟着念了一声，拢眉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到什么好的方式，有些挫败地说，“笙儿觉得我应该如何补偿你才好？”

“那这就要问小九自己了呀，若是我直接告诉了小九，岂不显得小九很没有诚意？”颜清悦松开了萧衍的手，转而轻揉了一下她松软的发顶，莞尔一笑道，“小九先用了晚膳再想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不急着这一会，但这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萧衍用勺子搅动着那碗汤，心里还是在想着等回京之后要想办法赚些银子还给颜清悦。虽说颜清悦并不在意这些，但她不想她们之间涉及到任何利益，因为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如何，她近段时日已经见过不少了。

颜清悦余光瞟见她纠结不已的表情，眸间有几分无可奈何，放下手中的汤勺，状似随意地询问道：“小九，你去徐州那日，能否带我一起去？”

萧衍疑惑得“嗯”了一声，偏过头看向她，“笙儿要去做什么吗？”

“小九不是需要银两吗？这汴州又没有柜坊，如何兑换银两呢？”颜清悦似是觉得好笑看着她说，“且过段时日这天气就要转凉了，小九又未带厚的衣袍，也该给小九添置两身新衣裳了。”

“我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萧衍眨了眨眼睛，报赧地笑道，“不过我这赶着去徐州，一路定是不会停下歇息的，笙儿跟着我去岂不是会很辛苦？不如笙儿把凭贴交给我，我自己去取就好。”

“我想去的，小九带我一起去好不好？”颜清悦轻声软语道。

萧衍难得听她如同撒娇般的说话，心霎时间就软了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带笙儿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