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未落音，脸上的力道忽而加重了些，她“嘶”了一声，忙讨饶道：“疼……疼，笙儿我，我错了……我只是想多了解笙儿一些，才会这么问笙儿的。”

颜清悦这才松开了手，轻抚着她被捏红的小脸，低声道：“小九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何需如此拐弯抹角？”

“我......”萧衍舔了舔下唇，嗫嚅道，“笙儿似乎了解我的一切，可我对笙儿却知之甚少......”

颜清悦的手轻轻地在萧衍脸上描摹着，最后停在了那有些湿润的唇角，柔声问道：“小九想知道什么？”

“有关笙儿的一切我都想知道。”萧衍望着她，眼底盈满了期待。

颜清悦长睫微垂，似是在躲避萧衍那灼热清澈的目光，轻声道；“我的过往十分的无趣，小九不会想听的。”

“笙儿都还未与我说，怎知我想不想听？”萧衍抬手覆上她的柔荑，满是认真地说，“我想听的，哪怕只是些琐事也好。”

颜清悦抿唇犹疑了片刻，声音极轻地说：“可过去发生那么多事，又该从哪说起呢？”

“我问什么，笙儿都会告诉我吗？”

“……嗯。”

“那……我第一次遇见笙儿的时候，笙儿为何独自在宫里哭啊？”

这是萧衍最好奇的一件事，但没曾想这第一个问题就把颜清悦给难住了，屋内是长久的沉默，静得只能听见呼啸的海风声和头顶上不时走动的脚步声。

等了许久，萧衍只见颜清悦本就白皙的秀颜变得愈发的白，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泛着冷厉的寒光，连眉头都拧做了一处，那模样像极了她遇水时的反应。

“笙儿？”萧衍担心地握住颜清悦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吓人，脸上的血色也在渐渐褪去。

萧衍急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声音里满是着急：“笙儿，我不想知道了，你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颜清悦倚靠在萧衍的怀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安静得犹如一件死物。

萧衍见她这样，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竟什么安抚的话都说不出来。

直至怀中的人声音低低地开口道：“那年我遇见小九时，家母刚过世，我去宫里找父亲，可父亲忙于与皇上商议国事，不愿见我……我独自跑走，却在宫里迷了路……一直到深夜，父亲才派人来寻我……”

萧衍心疼地将她搂紧了一些，哑声歉然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那日我绝不会让笙儿一个人待在那……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小九的错。”颜清悦轻轻地摇了摇头，“小九身份尊贵，却愿意留下安慰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萧衍双眉紧蹙，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心间的钝痛感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

她完全没办法想象，年幼的颜清悦一个人坐在那宫廊上，在四下无人一片漆黑的夜里，该有多无助和害怕。而失去至亲，又令她多痛苦与难受。

萧衍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眼前逐渐模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声音也变得低哑哽咽。

几滴温热的湿意落在了颜清悦的脸上，她抬起头看着泪眼婆娑的萧衍，取了帕子温柔地抚去那些争先恐后流下的泪珠，却发现越擦越多，整块手帕都被浸湿了。

“傻小九，哭什么？”颜清悦的身子向后退了一些，反将萧衍拉进了怀里，搂着她的腰，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濡意，温言抚慰道，“小九，这不能怪你，相反，我真的很感谢小九那时能出现在我面前，这些年我面对一切的勇气，都是小九给我的。”

这安慰不但没有用，反而让萧衍哭得更凶了，颜清悦眼含无奈和怜惜地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吻住了她抿紧的唇瓣，手轻抚着那紧绷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温柔且缱绻。

咸腥的泪水混着微甜的津液，夹杂着低低的喘息和渐渐粗重的呼吸声，耳垂渐起温热的湿意，耳畔是含着柔情的低唤，“小九乖，那些都过去了，如今能与你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萧衍的头抵在她的肩上，脸色绯红地喘着气，双手揪着她的衣摆，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等萧衍整个人都平静下来，颜清悦才重新捧起她的脸，瞧着那红红的眼眶，觉得心疼又好笑：“这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小九怎么哭成了这样？”

萧衍方才哭得太狠了，眼下说话都有些费劲，“我，我……不知道，道笙儿，那，那时……发生了什么，我不该问，问笙儿的。”

“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小九想要知道，我自然会告诉小九。”颜清悦温声细语道，“只是若每次我告诉小九一些过去的事情，小九都会哭成这样，那我可不敢再与小九说什么了。”

“别，别……我不会，再，再哭了。”萧衍急急忙忙表示道，“我想要……了，了解笙儿。”

颜清悦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清润柔和地问道：“小九还想要知道什么？”

萧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细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父亲给母亲发了丧，在府里仅待了一日便又进宫与皇上商论国事了，忙到连母亲下葬那日都没有去。”颜清悦垂着眼脸，声音里像是压抑着什么，“待母亲头七过后，我便随着祖母去了幽州为母亲守孝，直至我及笄那年才重回京城。”

萧衍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迟疑着说：“所以……笙儿是为了我才回京的吗？”

颜清悦怕她又觉得愧疚，微微摇了摇头，“也不全然是为了小九，祖母想父亲了，打算回京小住一段时日，我便跟着回来了，只是之后祖母再回幽州之时，我没有再随祖母一起离开罢了。”

萧衍下意识地问道：“笙儿为何不随祖母回幽州？”

“笨。”颜清悦用空着的那只手刮了一下萧衍的鼻尖，“因为我要留在京都守着小九，不然小九要是趁我不在娶了别家的姑娘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娶别家的姑娘！”

“可是那时的我不知道小九是……自然是担心的。”颜清悦的拇指轻抚着萧衍的尾指，放缓了语气低声道，“若我的小九娶了旁人为妻，那于我而言，便是这天都要塌了。”

“如果没遇见笙儿，我谁都不会娶的，哪怕是父皇的圣谕也不行。”萧衍亲了亲颜清悦的侧脸，声音里掺着些许庆幸，“我与笙儿成婚，是因为我心悦笙儿，并非被迫无奈之举。若我不喜笙儿，哪怕削爵除籍，我也会冒死逃出京都的。”

“颜笙，我娶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是因为……我想与你齐白眉粥可温。”

亦是因为……

我爱你。

第八十八章

之后的几日萧博裕当真没有再唤萧衍上去过，也没来打扰过她，只是偶尔会叫人熬些滋补身体的吃食来给她，比起之前吃的那些来说，要好太多了。

只是因着被人暗算过，萧衍可不敢再随便吃别人送的东西了，所以每回虽觉得浪费，但她还是悄然地把那些吃食倒掉了。

除此之外，她发现自己只要不看见幽深的海面，就不会再发癔症，而晕船的症状也因着碧羽每日熬得那些苦得不行的汤药缓解了不少，只会在船晃得狠了时，才偶尔有些头晕。

快到徐州之时，她脖颈上的红斑已经完全好了，肩上的伤口痊愈得也不错，额头上的血痂亦在慢慢地脱落，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只是那块新长出来的皮肤会更白一些，像是皎月印在了她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