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九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萧衍摇了摇头，捏着一枚棋子在桌面上轻叩着，“笙儿，左郎中大人是颜家的人吗？”

“嗯。”

“那笙儿能找到我们也是因为他吗？”

“是。”颜清悦如答应萧衍的一般，她问什么，她便坦言回答什么。

“难怪方才左郎中大人处处与右侍郎大人作对呢。”萧衍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把玩着另一枚棋子道，“所以笙儿不认同大哥的办法吗？”

颜清悦默然片刻，才反问道：“小九不也不认同安王殿下的决断吗？”

“其实听他们说得情况如此严重，我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萧衍摩挲着白棋，声音有些低，“如今百姓流离失所，情况一日比一天日严峻，而我们离汴州还有好几日的路程，也不知这段时日两州的刺史大人是如何处理的。”

“其实想解决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嗯？”萧衍抬起眸子望向颜清悦，“笙儿觉得当如何？”

“若是能寻得两州地势最低之处，开凿水库，将城中的水都引向那处，一切问题便能引刃而解。”

“可是开凿水库谈何容易，大魏子民敬畏天地，如何能同意此事？”

“难便是难在此处，只要能说服百姓同意此事，便不用让伊等沦为流民去往别州，且开凿水库亦是在造福伊等，此后再遇大旱天气之时，情况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萧衍眉心紧拧，点着下巴沉吟不语。

颜清悦也不打扰她，只是挑了个位置放下一子，而后便静静地看着她。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萧衍才开口道：“就算能说服百姓，可眼下人力财力具缺，如何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而且此时汴州已成水城，步行怕是都困难，更遑论开凿动工了。”

颜清悦温柔地抚平她的眉心，淡然一笑道：“小九只管想好如何说服汴州众官和百姓就好，旁的不必担心。”

萧衍听颜清悦说得如此有自信，好奇地问道：“笙儿是早已想好应对之法了吗？”

颜清悦微微摇了摇头，“我只能设法帮小九解决工匠和银两的问题，旁的还是得靠小九自己。”

“开凿水库可是一笔不少的银子。”萧衍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笙儿去哪筹这么多银两？”

“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小九不需劳心这些。”

萧衍两只小臂撑在桌上凑近了些，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声音软软糯糯地说：“笙儿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颜清悦眼底盈着柔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婉声道：“我同小九成亲前置办了些产业，攒下的银子虽不多，但应该足够修建水库了。”

闻言萧衍差点没惊掉下巴，这开凿水库少说也得数十万银两，笙儿居然说这银子不多？

她这哪是娶了个夫人回府，明明是请了一座金库！

再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攒了近十载还不足六根手指头的积蓄，萧衍忽然觉得想要带颜清悦离开京都，还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情。

颜清悦见她说完之后，萧衍忽地端量起自己来了，疑惑地说：“小九在看什么？”

萧衍将视线从那锦衣绸缎上收回，眨巴眨巴眼睛，细声问道：“笙儿，你身上这些衣料很贵吧……”

颜清悦不解地“嗯”了一声，“这些都是洗砚置办的，我也不清楚花了多少了银子，小九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我只是突然觉得……比起笙儿，我好穷啊……”萧衍小声感叹道。

“傻小九，你尚且年幼，又一直深处宫中，外加上皇子不允许置办私产，能攒些银子已然不易，怎谈得上穷呢？且我的，也就是小九的。”颜清悦凤眼微弯，声音柔柔地浅笑道，“若小九喜欢，待回京之后，我就把地契账本那些都交与小九，如何？”

“那怎么行？！那都是笙儿辛辛苦苦经营的，我可不能要。”萧衍猛地摇了摇头，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只手忙扶住了桌沿，另一只手撑住了额头。

“小九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颜清悦只手捧着她的脸，声音里带着些紧张地责备道，“你我乃是夫妻，何需分得那么清楚？再说就算小九不想要，直接与我说便是，那么用力地摇头作甚？”

萧衍缓了一小会，待头没那么晕了，才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颜清悦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不忍心再说她什么，轻叹一声道：“小九不必同我说对不起，小九该顾及自己一些才是。”说完她松开手，收拾着桌面上随着那晃动而混在一起的黑白棋子，“今日这棋是下不成了，改日等小九好些了，我再陪小九下棋吧。”

第八十七章

萧衍低眸瞧着那混乱的棋盘，脑中回忆着方才的棋局，白棋虽大部分是洗砚下的，但她接手后却仍难力挽狂澜，若是继续下去，怕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白棋便会输得一粒不剩。

“笙儿的棋艺真好，我怕是都及不了笙儿的一半。”她由衷地感叹道。

颜清悦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清浅地应道：“小九都未曾好好与我下过棋，怎会如此认为呢？”

“方才这棋若是继续下去，应当不出数十个回合，我便会输了。”萧衍帮着她捻着那些棋子，温声细语道。

颜清悦嘴角噙着浅笑，微微摇头道：“我时常待在府邸里没有旁的事情，只能研究些棋谱，而小九并不是棋艺不好，小九只是不喜这些罢了，这如何能比呢？”

难得听她会提起府里的事情，萧衍一下起了别的心思，一边偷瞄着她的表情，一边状似自然地说：“笙儿是不是不喜人多的场合？我好像极少能在宫宴上看见笙儿。”

颜清悦微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黯然与冷意，出口的声音倒是如常的温柔：“小九总是忙着与王爷们喝酒，怎会注意我有没有在呢？”

萧衍一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道：“笙儿无论在何处都饱受瞩目，我自然是会注意到的。”

“小骗子。”颜清悦抬手捏住她柔软的脸颊，语气里似是有些幽怨，“我时常会看着小九，可小九从未看向过我那方。”

那捏得力道不重，但萧衍不敢乱动，只能僵着脖子，脸上尴尬的笑容更甚，“我若是光明正大地看向女眷那方，岂不是让旁人觉着我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我自然是只能偶尔偷偷看一会。”

颜清悦凝视着萧衍的双眸，像是在确认她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萧衍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只是眸底带着些许心虚，“笙儿不信我吗？”

“小九突然与我说这些，可是有话想要问我？”颜清悦不答反问道。

被戳穿心事的萧衍更加觉得尴尬，赸笑着说：“我只是觉得此前从未见过笙儿，笙儿就好像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一样，可像笙儿这般的佼人，我合该是会多注意一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