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将最后一片风团抹上药膏后，用帕子擦了擦手，正想去把药粉撒在屋内，温恒就把沐浴的药水连同晚膳一起送来了。

第八十章

待温恒将食碟一一摆在桌上后，萧衍问他道：“温恒，将士们的情况如何了？”

“回王爷的话，属下们都处理好了，除却几名伤得较重的士兵外，余下的明日应当能随我等一同上路。”

萧衍稍放心了一些，颔首叮嘱道：“你和伍洋也淋了雨，自己注意些，当心感染风寒。”

“多谢王爷关心，属下会注意的。”

“嗯，你且下去休息吧，若是有事我再唤你。”

“是。”温恒朝两人行了一礼，“属下告退。”

温恒离开后，萧衍拉着颜清悦在桌前坐下，温声道：“笙儿莫急着撒那些药粉了，先用过晚膳再说吧。”

“也耗费不了多少时辰，不妨事的。”

“可是我饿了呀，笙儿若是不吃，我怎好意思独自坐在这用膳？”萧衍拿起一只碗盛了一碗汤放在颜清悦面前，“待用完膳，我们一起弄吧。”

颜清悦看了看萧衍的脖子，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粉，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好。”

萧衍冲她咧嘴笑了笑，低头才喝了两口汤，忽地停了下来。

颜清悦见她停下，跟着放下手中的瓷勺，柔声问道：“小九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大哥，总觉得自暴雨后，大哥就很不对劲。”萧衍摩挲着汤匙的匙尾应道，“依大哥的性子应当不会对受伤的将士不闻不问才是，除非眼下两州的情况已经十分严重了，而且大哥如此，定是会让将士们颇有微词。”

“眼下小九担心这些也无用，毕竟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待到了汴州查明情况后再想应对之策也不迟。”颜清悦声音轻柔地劝道，“我知小九担心两州的百姓，只是小九也莫勉强自己，你不是独自在处理这些，还有我和温恒他们会帮你的。”

“我如何能不担心呢？”萧衍轻叹一口气道，“我虽未曾亲眼见过，但也从书上看过，或是太傅口中听过不少有关受灾之事，我都无法想象……当时那情况有多惨烈。”

颜清悦摸了摸萧衍的发顶，轻声道：“此乃天灾人祸，历来便是无法避免的，我们能做得就是尽快处理好此事，再想想如何避免此事再次发生。”

“几年前大哥提议在各州开设粮仓，以便征战之时粮草的运输，也可应对各种天灾人祸，只是这粮仓虽建好了，却不如大哥上奏时所说那么大，存粮的数量怕是连给半个州施粥都不够。”萧衍的眉心渐渐拢做了一处，“大哥应当就是那时与各州刺史有了往来，此事若是追究起来怕是除了庭州外，各州刺史无一能够幸免。”

“只是此事涉及太广，又还未出什么岔子，父皇才一直未曾处置他们，可如今……怕是待灾情解决之后，他们都难辞其咎。”萧衍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轻叹道，“大哥眼下恐怕就是在担心此事和笙儿所说之事吧，若是处理不当，大哥怕是要步三哥的后尘了。”

“既然小九清楚其中厉害，此次前去两州赈灾，其中诸多事宜小九最好还是让安王殿下处理，若是有不妥之处我们再与两州长史联系。”

萧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颜清悦是什么意思，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笙儿是想……为什么？”

“这两日小九应当已经看见安王殿下是如何对待下属的，又是如何放纵手下的人对待小九的，若是此次他能妥善处理赈灾一事，那回京之后会如何，小九应当知晓才是。”

“话虽如此……”萧衍还是有些迟疑，“大哥毕竟是我的兄长，这……”

“小九。”颜清悦无奈地唤了一声。

萧衍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好……我明白了，就按笙儿说得办吧。”

颜清悦看着埋头吃饭的萧衍，眼底有几分犹疑之色。

她希望萧衍能明白心地善良虽然难能可贵，但如今最不该有的就是善良。

可她……又不希望萧衍明白。

这顿晚膳算是自萧衍醒来后，两人用过的最沉闷的一顿，有关赈灾的话题两人一晚都没有再提起过。

颜清悦知道萧衍一时很难接受消化这些，也没有强迫她，只是趁她去沐浴的时候，写了一封信交给洗砚，让她差人送给收信之人。

回来后萧衍已经洗完了，穿着一身中衣倚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历年赈灾情报总汇，却一页都未曾翻动过，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颜清悦走到床边，拿起她放在床沿上的布帛替她擦着湿哒哒贴在脸上的头发，柔声问道：“夜已深了，小九还不睡吗？”

萧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书，微扬起头扯出一抹笑容应道：“我在等笙儿呢，笙儿方才去哪了？”

“我去吩咐洗砚明日出发前半个时辰来替我梳妆了。”颜清悦手上的动作轻轻柔柔的，声音也十分温柔，那对凤眸里含着光，还映着一个小小的萧衍。

听起来就很麻烦。萧衍的眉稍微微一跳，提议道：“笙儿不妨明日就这般随行好了，不然余下半月每日都要早起半个时辰，多累啊。”

“你们已经出发两日，我贸然出现岂不是显得很奇怪？”颜清悦心上熨贴，又觉得有些好笑，“这里不比京都，小九可不能如此任性。”

“我自然是知晓这样不好，但是每日都要这么易容改扮，又麻烦又不舒服，也好在是今日天气不热，不然脸上涂着那厚厚的东西，不知道该有多不舒服了。”

“不妨事的。”颜清悦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萧衍的头发，觉得干得差不多了，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轻柔地说，“小九今日也累了，快些歇息吧。”

萧衍闻言把手里的书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身子往床内挪了一些，留出一人宽的位置，然后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大眼睛看着颜清悦。

“小九这样不觉得热吗？”

“热啊……”萧衍捂在被褥里的声音闷闷的，“可是我怕又被毒虫咬了。”

“不会的。”颜清悦把被褥往下拉了一点，温声细语道，“这屋里熏了药香，毒虫不敢进来的。”

提起药香萧衍就觉得奇怪，那药香十分的刺鼻，她若不是怕被咬，是决计不会点那药香的，可想而知它有多难闻，但颜清悦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笙儿不觉得这药香的味道十分刺鼻吗？”颜清悦刚吹灭了油灯到床上躺下，就听见萧衍这么问她。

“嗯？就是些药材的味道罢了，只是小九不喜药味才会觉得刺鼻。”她轻声应了一句，把萧衍搂进怀里，轻拍着萧衍的背道，“快睡吧，或许过一日小九便习惯了。”

萧衍撇了撇嘴，心想她可能不管多久都习惯不了这个味道。

不过颜清悦身上的淡香还是很好闻的，没多久萧衍就被这股香味‘哄’得入了睡。

翌日一早萧博裕只象征性地关心了将士们几句，就出发了。

昨日的暴雨早已停了，太阳渐渐爬上了高空，天气又热了起来。这次萧衍不光是不想颜清悦受累，还因为她的身子的确也受不住在烈日下骑一天的马，于是又拉着颜清悦钻进了一辆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