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时，要不是萧衍看见自己躺在一张极为厚实的茵毯上，不然空荡荡的帐篷会让她觉得，她是想颜清悦想到魔怔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而且萧衍发现，每次与颜清悦一起睡时，无论两人睡得多晚或是她起得多早，都不曾看见过颜清悦。

笙儿难道都不需要睡觉吗？

萧衍挠了挠后脑勺，起身更了衣套好鞋袜，正准备出帐篷，外面就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

只见颜清悦一身士兵的粗布长袍，如墨般的长发高高束起，脸上涂抹了不知名的东西，遮去了原本秀美的容颜，除了一双眸子隐隐能看出原本的模样，旁的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眉毛又平又浓，脸颊布满了麻子，浅红的薄唇都厚了不少，乍一看萧衍被这容貌吓得一个踉跄，险些向后仰倒在地。若不是颜清悦伸手扶她时，身上还留有昨晚那抹淡香，萧衍许是也没办法认出颜清悦来。

“笙儿，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萧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疑惑地问道。

“不是小九说这不是游山玩水，不便带家眷吗？那多带一名侍卫应当无妨吧？”那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可比起往日粗哑了不少，虽并不全然像男子，但也极难分辨了。

萧衍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无奈又好笑地说：“我那只是不想笙儿跟着我吃苦的说辞罢了，笙儿当真随着我去又如何？谁还敢在背后说三道四不成？”

虽说国事当前，旁人欺负欺负她，她还能忍受。但若是别人敢说颜清悦一个“不”字，哪怕闹得天翻地覆，她也要让别人明白什么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小九说的也没错，我若是随小九一起，的确是给了别人说小九不好的机会。”颜清悦拉下萧衍的手，拿着布帛轻柔地替她擦着脸道，“我就这般陪着小九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萧衍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当真太辛苦了，趁着眼下离京都还不远，不如我让温恒送笙儿回去？”

颜清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萧衍的眸子里满是受伤，“小九这是在赶我走吗？”

“不是不是。”萧衍忙摆手道，“我真的只是觉得太辛苦了，不想你跟着我去受苦，若笙儿当真想去……就随我一起去，如此可好？”

颜清悦瞧着她慌乱无措的模样，忍着笑道：“小九此话当真？”

萧衍点头如捣蒜，“自然是真的。”

“那小九答应我，不再说要赶我走的话了。”

“好，我答应你，不会再说要赶你走的话了。”萧衍握着颜清悦的手，神色认真地说。

颜清悦微微一笑，低下头又替萧衍细细地将手擦了，柔声问道：“我让洗砚准备了早膳，小九要不要吃一点？”

萧衍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点头应道：“好啊。”

“小九等我一会。”颜清悦松开她的手，出去把布帛递给洗砚，又从洗砚手中接过食盒，才回到帐篷里。

看着食盒里几碟精致的糕点和冒着热气的云吞，萧衍咽了一口口水，诧异道：“所以笙儿一早醒了，是去准备这些了吗？”

颜清悦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我一早醒来便去准备这妆容了，而后才去替小九准备了早膳。”

第七十六章

提起颜清悦脸上的妆，萧衍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笙儿脸上这妆是如何弄的啊？”

说着她捧起颜清悦的脸颊，左右仔细看了看，感叹道：“若不是笙儿身上的香囊，怕是连我都认不出笙儿来。”

颜清悦笑着任由她打量，等萧衍看够了才出声解释道：“洗砚曾拜过一高人为师，那人的易容术极为了得，可令人改头换面，不仅如此，他还有一种丹药可改变人的声音，药效大致能维持一日左右。”

“这世上当真有会易容术的人？”萧衍微微睁大了双眸，眼底亮晶晶的，似是泛着光，“我还当这些是说书先生胡诌的。”

颜清悦嘴角噙着笑，摸了摸萧衍的头，柔声细语道：“这世间如此之大，自然是什么人都有的。”

萧衍眨巴着眼睛问道：“那缩骨功，龟息术这些也有吗？”

“当然。”颜清悦颔首道，“等以后我们离了京，小九定有机会遇见这些能人异士。”

萧衍被她说得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立马就能去周游列国。打小她就对这些只出现在怪志杂谈上的人和事特别感兴趣，一直都想亲眼见见他们，可奈何久居宫中并没有机会，也没人了解这些可以同她说说。

可是眼下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完成，她只能暂且按下这些旁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用完早膳，准备继续赶路。

正好伍洋还没有赶回来，颜清悦跟在萧衍身旁倒也没过多地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等午膳过后，萧衍便称自己身体不适，由骑马改成了乘坐马车。

这一举动自然引起了某些人心里的不满，一些看向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嘲笑和看不起，不过萧衍也不在意，左右眼睛和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不管人怎么说怎么想，都与她无关。

“小九。”颜清悦无奈地看着倚在车厢上的萧衍，轻声对她说，“我会骑马的，你不必这么做的。”

萧衍将纱帘掀开一点，示意颜清悦看看外面，“这日头毒辣得很，若是骑马去越州，怕是整个人都会黑一大圈。”

颜清悦明知她是什么意思，却道：“身为男子，小九这般还是太白了些。”

“嗯？”萧衍松开手将袖子拉高了一些，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臂，“我太白了吗？”说着她伸出手想要同颜清悦比一比，可突然又反应过来，“笙儿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小九的确是太白了些。”颜清悦拉住她的手，将挽上去的袖子放下，声音轻柔地说，“小九若是如女子一般肤白如雪，怕是会令人生疑。”

萧衍想了想小麦肤色的温恒，又想了想黝黑的伍洋，瘪着嘴嘟哝道：“可若是太黑了，岂不是很难看吗？我才不想变成伍洋那样。”

“小九不管变成何样都是好看的。”颜清悦温柔地浅笑道，“再说也并不是让小九晒成伍洋那般，只要比现在黑一点就好。”

“我当真那么白吗？”萧衍凑近了一些，执着颜清悦的手对比了一下，“笙儿明明比我还白呀。”

萧衍的肤色偏粉白，而颜清悦的肤色则是偏冷白，乍看下去还是颜清悦要白一些的。

“可小九是男子，岂能与女子比呢？”颜清悦眼底含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语调柔和地说。

“可我朝也不以肤色论高低美丑，京中亦是有许多看着比我还白的男子，旁人也不觉着奇怪……所以白一些也无妨吧？”

“自是无妨，只是我所说的，于小九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颜清悦抬手抚上萧衍的脸颊，温声道，“小九生得太精致了些，少了几分王爷该有的威严。”

萧衍看着颜清悦眨了眨眼睛，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颜清悦不解地问道：“小九在笑什么？”

“笙儿，你眼下这般打扮，同往常一般与我说话，有点……怪怪的。”萧衍咬着下唇强忍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