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东君拢起眉峰,想要凝神细听,便见到那双水波盈盈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院子中,传来村长的呼唤声音。
“宝扇,快些回去!”
宝扇便柔声道:“道长,我先回去了。”
只徒留游东君待在原地,仔细思索,既然宝扇不是为了村民,才愿意冒险,那她是为了谁呢?游东君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名字。他心中一慌,直到抓紧腰间的罗盘,才逐渐平复了心绪。
宝扇手提木桶,里面装的是成亲宴会时,她身上所穿的嫁衣。宝扇轻抹皂荚,用比她手臂还要粗的木杵轻轻砸去。
不过片刻,黑风出现。化身成为人形的千葑随之现身,他还是那副异常俊美的模样,本是冷眼瞧着宝扇。但宝扇一见千葑,却眼眶发红,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千葑顺势走上前去,将宝扇揽在怀中,轻声问道:“哭什么?”
宝扇声音抽噎:“村中的叔叔婶婶,都说你是妖物,我嫁给了妖怪,自然是妖怪夫人,都整日躲着我。我家附近的那口井,他们也不让我用。只说妖怪夫人会污了井水,我便只能带着衣裳,拿到溪边来洗。”
听到宝扇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是因为他,千葑心中不由得发软,他轻声问道:“那你觉得呢,我可是妖怪?”
宝扇轻轻摇头,只道不知。
“……我只知自己要嫁给山神,也将你看做山神。只是那日,你和小道士斗法,露出的面容当真可怕,我现在……不明白你究竟是山神,还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妖怪。”
千葑哄道:“自然是山神。至于那日,是那小道士施的障眼法,用来迷惑你们的眼睛。”
宝扇半信半疑地抬起眼眸,看着千葑。
千葑随手一变,便将自己变成了游东君的模样。他轻佻一笑,宽阔的手掌,摩挲着宝扇的腰肢:“如何,这样可相信了?”
宝扇面露惊讶,轻轻点头,心中却道:这般神态,只会出现在千葑脸上。如今千葑用游东君的脸蛋,做出这副神情,倒是显得分外古怪。
宝扇轻握住千葑的手臂,柔声说道:“既然是那小道士搞鬼,你便和村民们说个明白,让他们不要再误会你。”
听到这番话,千葑只觉得宝扇分外单纯可爱,握着宝扇腰肢的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了。
“小道士会些古怪道法,我又身上有伤,一时间不能制服他。你待在村子中,既然受到这般委屈,不如随我回到洞府,过些快过日子。”
宝扇柳眉微蹙,柔唇抿起。
千葑只道:“你我既然成了亲,便是夫妻,理应该共同生活。”
宝扇被千葑半哄半骗,这才松口,随千葑回了洞府。有温香软玉在怀,千葑目露得意之色,一时间也放松了警惕。宝扇趁机,将游东君交给她的无色无味的粉末,洒在地面,给游东君指明千葑的踪迹。
千葑的洞府格外富丽堂皇,各式各样的珠宝随处放置,纱帐垂挂在洞府墙壁之上,宽敞可以容纳十几人之众的整块玉壁做成的床榻,加之琳琅满目的摆设,俨然是一个小型皇宫。宝扇走进洞府,只觉得绣花鞋底,有一硬物,她移开绣花鞋,只见脚底是枚浑圆的金珠。宝扇俯下身去,将金珠拿在手中。
千葑见状,随口说道:“你若是喜欢,便尽数拿去,洞府都快放置不下了。”
说罢,千葑随手轻挥,便变幻出各种吃食,满满一桌精致的膳食,没有一道是重复的。
宝扇听话地坐下,和千葑共同用膳。宝扇平日里,吃过最好的饭菜,还是她未被赶出周家时,吃到的野兔。那是周父进山打来的野兔,宝扇自然是吃不到兔腿这样精贵的肉,她只分到了形状可怕的兔头。宝扇强忍着恐惧,从兔脑袋上,弄下来几片薄薄的肉。可即使如此,宝扇也只来得及吃上一片,其余的,都被哥哥姐姐抢了去。
他们说着:“你身子这么差劲,吃了也是浪费。”
宝扇未曾想过,自己能吃上这样精贵的膳食,还是仰仗了一个妖怪的光。
酒足饭饱之后,千葑露出了属于兽类的本能。他原本便是大山之中的狮子,因为得了机遇,才得以逐渐得道,通晓法术和变幻之法。但从本质而言,千葑还是兽类,寻常所想,便是吃喝,和享用美人。千葑伸出手臂,将宝扇不盈一握的细腰搂在掌心,准备品味那张柔软的唇瓣的滋味。宝扇用其他借口躲开,只道想看千葑变幻人脸的法术。
千葑自然如了宝扇的愿,他变幻脸蛋男男女女,年轻年长。直到千葑停止变幻,他的脸蛋上,正是游东君的面容。
那张面容朝着宝扇靠近,宽阔的手掌,解开宝扇身上的盘扣,雪白的肌肤,让千葑双眼发红。可此刻,千葑顶着游东君的脸,本该是分外冷静的面容,此刻却格外惑人。
宝扇面颊绯红,本欲和千葑周旋。但宝扇听到了游东君的脚步声,便伸手搂紧了千葑的脖颈,唇瓣几乎与千葑相接。
游东君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千葑顶着自己的脸蛋,正要亲吻着宝扇。那张属于自己的面容,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渴望。游东君从未见识过,自己脸上出现过这般的神情。而宝扇呢,她软绵绵地倒在千葑怀里,脖颈露出大片晃眼的白皙,令人观之,便觉得喉头发紧。宝扇似乎忘却了,自己只是在做诱饵,此刻她应该同千葑周旋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尽是朦胧的水光,而纤细的身子,微微向上轻挺,似乎是主动向千葑示好,献出自己。
267. 世界十一(八) 玄幻文中自愿嫁给妖怪……
游东君从腰封间抽出几枚符咒, 他两指并拢,以指代笔,未曾沾染丁点墨汁, 便在明黄色的符纸上,留下痕迹。那痕迹中有金光浮动, 游东君手掌一伸,嘴中唤道:“去!”
符咒仿佛转瞬间, 便有了生机, 奔向正顶着游东君的脸蛋,意欲和宝扇亲近的千葑。
符纸刚靠近千葑,便幻化成透明形状,和千葑的皮肤融为一体。
千葑有美人在怀,本该好生疼爱一番, 以疏解自己这些时日的烦闷。千葑身为大妖,凭借着“山神”的名头,过得肆意快活,却没有料想到有朝一日, 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 戳破身份,还弄得浑身狼狈。
千葑正欲和美人欢好, 哪里注意到符咒贴在他的背上。符咒陷入千葑的血肉之中,仿佛翻滚着气泡的火红岩浆, 叫他周身宛如落入地狱。千葑只觉得浑身滚烫,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咬一般,他将宝扇推到一边,身子在地面翻滚着。可冰凉的地面,并不能缓解千葑的痛楚,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那块色泽莹润的玉壁床跑去。上好的带着凉意的玉石,使得千葑微微松气。千葑刚躺倒在玉壁床上,便化作了本形。他的身上,连一丝一毫的人类特征,都不复存在,全然变成了一头躁动不安的狮子。
游东君目光发冷,他走到千葑面前。背后的布包,已经被游东君解开,露出一柄桃木剑。这桃木剑瞧着有许多年头,但却并不显得破旧,剑柄处光滑的触感,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有多么珍视,常常握着它挥舞修道。
既然是桃木剑,自然不分刀刃刀背,因为它本就是不能伤人的。但游东君扬起桃木剑时,跌坐在地面的宝扇,却分明看到了凛冽的白光,一闪而过。
不过转瞬之间,令村民们心生畏惧的狮怪,便凐灭在桃木剑下。而手执桃木剑的游东君,乌黑的眼眸,宛如一波平静的死水,丁点涟漪都无。
游东君握着桃木剑,转身向宝扇走来。桃木剑原本刚除掉了妖怪,其上却丁点血痕都无,只周身的光芒,比刚才更凛冽几分。
宝扇仍旧跌坐在地面,保持着刚才被千葑推倒时的柔弱姿态。她今日穿了一身柳树芽青色衣裙,裙摆向四周散开,宛如湖水中清凌凌的荷盖,清灵圆润。正是青翠娇嫩的衣裙,才衬得上宝扇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从腰肢开始,裙摆开始逐渐收拢,勾勒出身子的轮廓。宝扇来见千葑时,特意打理好了发髻,用银色篦子梳起,额头缀一粒小巧的铃铛。此刻,宝扇的青丝散乱,涂抹的胭脂也晕染开来,那绯红的颜色,本该停留在脸颊处,此时却滑蹭至柔软的眼睑。但这副模样,放在宝扇身上,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几分艳丽的美感。而且,宝扇衣裙微乱,本该紧紧收拢好,左襟在前,右襟在后,如此这般紧密地贴合着。但此刻,衣襟早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样子,微微拢起细微的幅度,显露出欺霜赛雪的肌肤来。
见到游东君走过来,宝扇仿佛寻到了依靠,她如同雏鸟归林一般,柔柔地扑进游东君的怀里。两人靠近之时,宝扇身上的衣裙,越发变得松垮。大片晃眼的肌肤,冲进游东君的视线中。
游东君让宝扇收拾好衣裙,村民们待会儿便要赶来。但宝扇鼓捣了许久,声音怯怯地向游东君求助:“道长,衣裳恢复不成原本样子了,该如何是好?”
游东君不解,他不明白宝扇言语之中所说,是什么意思。衣裳松垮,收拢便好,如何会不能恢复。但若叫宝扇解释,她便声如蚊哼,做出一副姿态可怜的模样来,让游东君弄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无法,游东君只得暂时放下男女大防,垂首凝视着那片雪白。他视线专注,分毫不敢移动,唯恐看到了不该瞧的物件,惹得宝扇羞愤,让自己落了个登徒子的污名。
但宝扇双眸纯粹,她全然不知,自己如今这副娇态,若是让哪个心性不坚的男子瞧了去,定然要脚步虚浮,心猿意马了。宝扇见游东君沉默不语,又将身子往他胸前靠近。那处游东君有意忽视的雪白细腻,转眼间便充斥了他的视线。
心脏猛然跳错了一拍。
游东君这才明白,宝扇为何说无法恢复原状,只因宝扇身上的衣裙,被扯破了一块,纵使她有心隐藏,也不能尽数遮掩那雪白柔软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