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1 / 1)

陆渊回拱手道谢。

陆渊回刚回到北镇抚司,内侍便眉眼带着恭敬,将天子的旨意颁下,赏赐如同流水般进了北镇抚司。

内侍脸上笑盈盈地,站在陆渊回身旁感慨道:“即使是宫中最得宠的娘娘,也没让陛下这般上心过。”

说罢,内侍觉得不妥,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不喜和一个妃子相提并论。内侍连忙找补道:“陆指挥使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前途不可限量。”

陆渊回神色如常:“言重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赏赐,大到红珊瑚宝石屏风,小到腰带上的配饰,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品。旁人若得了天子这般赏赐,难免会喜形于色,洋洋自得起来。但陆渊回清楚,这是天子因为陶铺一事,内心不安稳,便记忆起锦衣卫的忠心耿耿来,有意笼络。陆渊回吩咐,将这些赏赐,拿出一部分分给其他锦衣卫,其余的便收到他的私库中。

天子的赏赐中,有一件用金丝银线串连玉髓珠而成的手串,个头大小一般无二,又圆润生温。听闻这玉髓珠手串,内里镶嵌的有舍利子,陆渊回将其放在鼻下,果真隐隐有檀木香气传来,这般微凉的触感,此时节最适合佩戴。

陆渊回便想起了宝扇,她那样纤细柔软的手腕,戴上这玉髓珠手串,再去小佛堂祈福诵经,定然更显诚意。

陆家门外。

看到陆渊回的身影,门房面上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少爷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陆渊回抬脚便进,随口问道:“宝扇可在府中?”

门房擦着额头的冷汗,不过片刻,心中便有了计较。和性命相比,芝怡给的那些小恩小惠,便算不得什么。门房向来是懂得趋利避害的,心中已经有计较,他便扑腾一声跪在地面,满脸慌张。

“宝扇姑娘……如今很不好。”

陆渊回神色微冷。

门房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张清萍邀约宝扇出府小聚,但回来后,宝扇便病倒了,待在小院中,闭门不出。可今日,张清萍似乎是受到什么刺激,直接命人打开了宝扇的小院。张清萍虽然无权,但毕竟有主母的身份,如何也比宝扇一个亡夫的女子尊贵。众多丫鬟小厮自然听命,如今,张清萍兴许已经闯入其中了。

门房也是破门闯入的助力之一,如今看到陆渊回冷凝的脸色,他主动走上前去,为陆渊回领路。

张清萍确实是不胜其扰,罗父是天生的无赖胚子,拿了银钱却不信守承诺,三天两头的来找张清萍索要银钱。张清萍没有管家权,自然动不了陆家的银子,便只能拿自己的嫁妆私库来贴补。但罗父看着到手越来越少的银钱,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屑,昨日拿了银子后,竟然端详张清萍许久,嗤笑道。

“陆夫人这般容貌,如何能与我儿宝扇相比。男子贪恋美色,陆夫人若是想要挽回陆指挥使的心,不如投胎转世,或者换张漂亮的脸皮,来的更快些。”

如此耻辱,张清萍怎么能忍耐下。陆渊回的移情别恋、罗父的威胁,让张清萍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到一切的根源,脑袋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若是宝扇没了,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张清萍闯入小院,宝扇正端着一盏莲藕排骨汤,小口抿着。她深知装病会惹人非议,索性直接真“病”了。真实的谎言,便是要连身边人,以及自己,都一并欺骗了。

宝扇脸色微白,青丝松松垮垮的,如同云雾般缀在脑袋后面,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听到门外的响声后,握着汤匙的柔荑微顿,娇怯怯地抬眸看去。

看到是张清萍,宝扇掀开身上的锦被想要起身,珍珠连忙去搀扶她。但张清萍已经走到床榻旁边,她强硬地抬起宝扇的下颌,目光逡巡着宝扇姣好的脸蛋。

冰凉的蔻甲贴在脸上,宝扇身子一颤,瓷碗轻轻地滚落下来,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夫人?”

宝扇的声音中满是不知所措,透着懵懂无知。

可这副样子,越发让张清萍觉得可恶,她被张家疏远,被罗父勒索,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宝扇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张清萍松开宝扇,那精致小巧的下颌,留下了大片的红痕,斑斑点点的,加上宝扇双眸盈泪,越发显得可怜兮兮。

“狐媚子!”

话音刚落下,陆渊回便走了进来。他神色平缓,两只漆黑的眸子,宛如星子。陆渊回似是来的匆忙,腰间还佩戴着绣春刀,不曾卸下。

张清萍眼中一热,下意识地想到从前,朝着陆渊回迎去,口中唤着:“渊回……”

但陆渊回却径直掠过她,走到了宝扇身旁,他俯身瞧看着宝扇,问道:“疼吗?”

宝扇摇头,想要扑进陆渊回的怀里,寻求依靠,但因为屋内有旁人在,便只是扬起柔荑,轻扯着陆渊回的腰带,声音细如蚊哼:“大人,你回来了……”

思念之情,无需过多言语,只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绵绵情意。

那澄净的眼眸中,只倒映着陆渊回的身影,水光晃动,陆渊回的身子也随着摇晃。陆渊回移开视线,看向刚匆匆赶到的赵管事。

“父亲读书久了,竟连管家都不会了。”

赵管事闻言,顿时冷汗涔涔,连忙道:“老爷忙碌朝政,知道夫人来此,立即便让我前来查看。”

陆渊回垂眸,看着紧紧攥着自己腰带的柔荑,眼神微暗。听到赵管事的分辩,陆渊回轻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

他这位父亲,向来是不将旁人的喜怒哀乐放在眼中,张清萍此举,便是有陆老爷的放纵在其中,不然,一个无权的主母,如何能让众人听令。

赵管事的腰,顿时弯地更深了。他稍使眼色,便让人带走了张清萍。

赵管事轻抬起眼眸,看着依偎在陆渊回身旁,一副楚楚可怜姿态的宝扇,缓缓开口道:“夫人此举有错,但也是被逼的紧了,才……”

陆渊回握住宝扇纤细的手腕,柔若无骨,肤如凝脂。他轻轻一动,便将怀中的玉髓珠手串,戴至那莹润的手腕处。

赵管事见陆渊回不理会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夫人鬼迷心窍,对宝扇姑娘做了错事,但宝扇姑娘的父亲,贪得无厌,这才使夫人强行闯入院中。若是夫人有错,只占七分,另外三分……”

宝扇躲在陆渊回身后,捏着陆渊回腰带的指骨泛白,听到赵管事这番话,她轻轻松开,喃喃细语道:“爹……他不会的……”

赵管事还要在说,但对上陆渊回古井无波的眼神时,身子顿时一颤,连忙告辞。

珍珠也退出屋子,只留陆渊回和宝扇在屋中。

宝扇低垂着脑袋,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辩解,她知道罗父不是个好父亲,沉溺赌场,从未真正怜惜过她这个女儿。不过,那可是她的父亲,怎么会做出,以自己女儿受过的伤害,来谋取钱财的事情呢。

宝扇不愿相信,但又找不出理由,便只能干巴巴地说着:“爹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做的……”

像是在说服陆渊回,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陆渊回不喜宝扇哭泣,这让他眉骨扬起。陆渊回不懂女子的心思,他母亲便是如此,为了陆老爷哭泣,为了他哭泣,最终伤了身子。而宝扇呢,似乎能让她流泪的人更多了亡夫魏茂,罗父,和其他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物。都能惹得宝扇红了眼圈,轻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