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鹤声音平稳:“没有。”
宝扇算不得他中意的女子,只是他的物件罢了。
陆国公轻声叹息,将一卷名册递到陆闻鹤面前,叮嘱道:“若是相中了哪家贵女,早早上门提亲。”
陆闻鹤翻开名册,手指从那些贵女的名字上轻轻移过,在看到“秦家女”时,神色微顿。
陆国公见状,顿时了然,轻声笑道:“秦家嫡女,端庄有礼,是位佳妇。而且,听闻秦家有意,效仿娥皇女英,将嫡女庶女同嫁一夫。你若是迎娶了秦家女,又能另得美妾。”
想起游春宴上,胆小怯懦的宝扇,宛如丫鬟般跟随在秦拂身后,陆闻鹤眼眸微动,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拒绝,顿时话语一转,便成了:“既然如此,便仔细相看罢。”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算森严。盲婚哑嫁之事,仍旧存在。但男女成亲之前,便能以相看之名,彼此会面。若是两两情愿,可以顺水推舟,成就一番美事。若是一方有所不愿,还未下聘,便可以随意找个由头,退掉这门亲事。
陆闻鹤此言,便是同意了男女相看。
陆国公连声说好,只道秦拂名声极好,惹得他石头心肠的儿子,也动了心思。
“此事由你娘亲自操办,定然让你与秦府嫡女,早日相看。”
陆闻鹤手指虚点,落在了宝扇的名字上,他眉峰微扬,声音慵懒,似乎是随口一问:“既然是二女嫁夫,只看娥皇如何够?”
陆国公神情微怔,觉得陆闻鹤这番话有几分古怪,但他仔细捉摸,又觉得确有道理。既然秦家嫡女庶女同嫁,相看也需要二女一道。
“便依你所言。”
陆闻鹤抬脚离开。角落里,三五个小厮闲暇无事,找个僻静处聚成一团。暖融融的日光,泼洒在人的身上,让几个小厮越发觉得疲倦。思绪倦怠之际,小厮们更想找个乐子。不知是谁开的头,他们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讲着自己的相好。连床榻上的事情,都仔细说出,不作丝毫隐瞒。如此露骨的言辞,若是叫旁人听见了,定然面红耳赤,掩面逃走。
小厮正满脸涨红的讲着,余光瞥见华服锦袍的衣角,顿时冷汗直冒,半张着嘴巴慌忙跪在地面。
“……世子爷!”
陆闻鹤眉峰拢起,不理会身子颤抖成筛糠的小厮们,他薄唇轻抿,心道:原来那般的姿势……极其容易令女子受孕。
而宝扇的腹中,是否也是如此。
思虑至此,陆闻鹤神色愈冷,怀了他的孩子,竟然还要效仿娥皇女英,嫁给旁人,当真是极大的胆子。从薄唇间门,泄露出一丝冷笑。原本便心如鼓躁的小厮们,面上越发惶恐不安。陆闻鹤轻轻摩挲着腰间门的蟠龙吐珠玉佩,心道:落水时,他救了宝扇,宝扇不来寻他。而今,他要了宝扇的清白,宝扇亦不肯来寻他。
陆闻鹤心思非常人能揣测,若是宝扇如他所愿,来了国公府,央求着陆闻鹤给她一个名分。抑或是,因为将清白给了陆闻鹤,这让宝扇生出了拿捏的心思,以此胁迫陆闻鹤,以正妻之名抬她进府,否则便要陆闻鹤名声扫地,戳破他伪君子的面容。到那时,陆闻鹤便会觉得索然无味,冰肌玉骨固然让人流连忘返,但只值得当做藏品,而不值得呵护爱惜。
陆闻鹤决心,要等宝扇来时,好生欣赏一番她脸上张惶失措的可怜模样。他抬眸,看着身子发抖的小厮们,声音平静:“自己去领罚。”
……
绣坊。
尹小姐面颊羞红,踱着步子走到谢观身旁,她将自己选中的布料拿给谢观看。
雪青,藕白……
谢观心不在焉,颇为敷衍地点点头,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扔到店家手中,朗声道:“都要了。”
尹小姐脸蛋越发红了,只道自己寻了个好夫婿。想起店家刚才的言辞,尹小姐轻声道:“这家绣娘手艺极好,尤其擅做喜服。”
喜服上的凤凰展翅,绣的栩栩如生。而喜被的瓜瓞绵绵,象征多子多福,听闻经过这家绣娘刺绣过的喜被,多是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看到谢观颔首,尹小姐便让店家将成衣的喜服取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赤红,丝线彼此相连。这样绣工精妙的喜服,尹小姐自然是欢喜的。而一旁的谢观,此时却微微愰神。
他想起了宝扇。
这样的喜服,穿在宝扇身上,定然是极美的,足以令世间门所有男子心折。
138. 世界六(十) 重生文里贪恋富贵的小庶……
与宝扇浓情蜜意之时, 谢观也曾经孟浪地提过,两人成亲之时,他定要寻到城中最好的绣娘, 为宝扇裁制一件举世无双的喜服。谢观心中记得, 与宝扇初次见面时, 那双不合脚的绣鞋。待宝扇成为了他的妻子,谢观定然会好生爱护疼惜,不叫宝扇再在秦府那般, 谨小慎微, 看人眼色的过日子。
因为谢观的唐突, 宝扇又羞又恼, 将身子转到一旁, 任凭谢观如何轻哄,都不肯说话。
……
只是,挑选喜服的场景依旧,身旁陪伴的佳人却不是他心之所属。
谢观神色黯淡,连旁边的尹小姐唤了他几声, 都未做出回应。直到尹小姐的神色越发难堪, 谢观才意识清醒,问道:“何事?”
尹小姐掌心掐的通红, 面容上勉强扯出笑意, 轻声道:“这件样式,可入的眼?”
谢观不甚在意地颔首,只道:“可。”
谢观踱步到一旁,只留下尹小姐向绣坊店家说着要求。尹小姐微微转身,看向不远处心不在焉的谢观,心中闪过一丝狠戾。与她同行, 谢观却神情恍惚,莫不是在想其他女子。婚约刚订下时,谢观并不情愿,甚至向谢家父母声称,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若不是谢家父母态度强硬,这门婚事当真不能保的住。谢观想要毁掉婚约的事情,传到了尹府,尹小姐也得以窥探其中的内情。只是尹小姐并没有将谢观心中的女子放在眼里,虽然谢观心悦于那女子,但并未上门提亲,可见这女子定然身份卑贱,让谢观不敢贸然提出,只能徐徐图之。尹小姐被父母规劝,若是谢观对那女子念念不忘,不如她先一步表示大度,将女子纳为妾室。这样谢观对尹小姐心中有愧,定然会多加补偿。但尹小姐未曾松口,她中意谢观,因为他的温和有礼、待人宽厚。尹小姐不会阻拦谢观纳妾,但绝不会让谢观纳心上人为妾。身份卑微,却足以让谢观这样知礼的人,为了她违抗父母,这样的女子,纳进府中,岂不是祸害。
如今,看着谢观这副模样,尹小姐越发怨恨起那女子来。尹小姐打探过谢观心悦之人的名姓,只是不知道是那女子过于不起眼,还是谢观保护的紧,至今为止,尹小姐还未得知那女子真名。
绣坊门外传来响动,店家面容殷勤地迎了上去。尹小姐朝着门外一看,心中了然,这进门的主顾她也识得。正是近些时日,一改过去张扬的态度,放弃了追寻许久的陆世子的韩文歆。
韩文歆不认识尹小姐,但看到谢观的身影,知道他们两人是相伴而行,思绪微转,便猜测出尹小姐便是前世那位,被“宠妾灭妻”的正妻,最终毒害了宝扇,被谢观冷落折磨,落了个凄凉的结局。
尹小姐没有兴致再继续待下去,便差使丫鬟将挑选好的布料收好,又轻声唤了谢观,准备离开绣坊。
谢观却驻足在一匹鸢尾色布料前,目光沉沉,他叫人将这布料包好,送到谢府门上。闻言,尹小姐心中微沉,脸上却挂着柔柔笑意:“这布料色泽清浅,但并非人挑它,而是它挑人。”
尹小姐自然是不喜这种颜色,而在谢府中,能配的上这匹布料的人,也难以找到。尹小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顿时心头涌出无尽的耻辱她未来的夫君,竟然在挑选喜服时,都惦念着其他佳人,还精挑细选适合佳人的布帛。
谢观却没有听懂尹小姐的不满,仔细摩挲着光滑细腻的布帛,微微颔首道:“这布料着实挑人。”
可却极衬宝扇。
尹小姐心中气极,却不敢将事情挑破,唯恐谢观恼羞成怒之下,破釜沉舟,定要将心上人迎进府中。尹小姐的视线,从鸢尾色布帛上移开,转身离开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