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郎中颤巍巍地上前把脉,一脸菜色的回禀:“主母,这脉象……这脉象……”他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得徐祯徽差点徒手捏碎手里的茶杯。

“有话快说!”

郎中抖着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声线打着颤:“夫人已无有孕之脉象,恐怕、恐怕已经滑胎了?……”

云疏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母亲,都是?儿媳不好,非要独自?去树林散步……咳咳咳。”

“行了?,”徐祯徽强忍着怒火,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你少说两句,赶紧让郎中开些养身子的药,你喝了?之后好快些恢复,日后继续为陆家开枝散叶。”

云疏默默点头,谁料郎中又擦擦汗,鼓起一口气,再度开口:“主母,夫人,这……小的刚才为夫人把脉,发现夫人体虚内寒,恐怕子嗣不丰……”

眼看着徐祯徽飞来一个眼刀,郎中急忙找补:“不过,不过小的会尽力为夫人调理?,还?请主母娘子放心。”

陆霄掀帘进来时,正看到云疏眸中含泪,柔弱地靠在素弦怀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素白如瓷,微垂的眼睫上似乎还?挂着泪滴,看得他心尖一颤。

他不自?觉地轻咳一声,上前低声道:“母亲。”

紧接着飞来一个茶杯盖,不偏不倚地砸在陆霄的胸口。

只听徐祯徽压抑着怒意骂道:“没用的东西!”

闲情

虽说一个茶杯盖并不重, 但?徐祯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砸在胸口时还是掀起淡淡的疼痛,但?这?点感觉对皮糙肉厚的陆霄来说无足轻重。

他波澜不惊地拱手行礼:“是儿子的错, 请母亲责罚。”

“当然要罚,”徐祯徽咬牙切齿,若非出身高门大户,只怕最后那点体面也无法维持,“等围猎结束后, 你、你每日都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

“母亲,”云疏嗫嚅着开口,“此事不关二郎,是儿媳自?己不小心,要罚便只罚儿媳吧……”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情状凄惨,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可偏偏此刻的徐祯徽油盐不进, 铁了心要罚陆霄, 任云疏如何央求都不为所动。

看?徐祯徽的表情,云疏实在为陆霄捏了一把汗,心道这?婆母果真是对养子狠心。从前陆尧逃婚, 闯出滔天大祸, 也不见她如何惩罚。

在心底叹了口气后,她还想再争取一下,可陆霄却趁着徐祯徽喝茶的功夫,冲她挤了挤眼睛, 似乎在安慰她不必担心。

云疏一头雾水, 正不知他要作何时,门外忽然传来几声“王爷好”。

紧接着, 陆谦掀帘而?入,先冷着脸在屋内环视一圈,接着才走到徐祯徽面前坐下。

“别站着了,去看?看?你娘子。”他轻啜一口茶才让陆霄起身。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语气一如往常。

徐祯徽盯着陆霄施施然走到床边,才扭头对陆谦道:“王爷,这?逆子不照顾有孕的妻子,非要跑去猎场玩乐,这?才酿下如此大祸,不好好惩戒一顿,只怕他日后还要如此放浪。”

陆谦垂首不语,随意地转着扳指,气度雍容自?在,瞧不出半点愠怒,就?连陆霄也有些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了。

可如此情况下,大家都大气不敢出,就?连云疏也不自?觉攥紧了素弦的衣袖,掌心出了许多汗。

压抑的气氛蔓延了半盏茶,陆谦才悠悠开口:“二郎与媳妇都还年轻,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他们成亲才不足三月,日后有的是时间?。责罚就?不必了,只是回去以后让他好好抄些书以静心,免得日后还如此浮躁。”

“王爷?”徐祯徽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这?孩子名?义?上?也是咱们陆家的血脉,您如此轻易便放过他了?”

“你消消气,”陆谦扭头看?着徐祯徽,眉眼柔和下来,“孩子都长?大了,你也少?操点心,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可、可是尧儿上?次”徐祯徽还想争辩,却被陆谦不留情面地打断。

“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接着,他叫来邬妈妈,不由分?说地示意她赶紧将主母扶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徐祯徽离开后,陆谦才轻咳一声,对两个小辈道:“开枝散叶一事急不来,你们也莫要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便一蹶不振。正好趁着这?阵子围猎,好好散散心。”

“是。”两人垂首应答,目送陆谦离开。

宗宁疑惑地挠头上?前:“公子,我怎么感觉王爷今日脾气这?么好呢?”

陆霄摇头:“谁知道他今日想的如何。”

一旁的素弦犹豫道:“姑爷,要不您和宗宁先出去,我先给夫人换身衣服。”

一提起衣服,陆霄便叫来宗宁:“去把那件给夫人准备的衣服拿来。”

云疏与素弦不解地看?着宗宁钻出营帐,不消片刻便神神秘秘地抱着一个半大的匣子走进来,递给陆霄。

陆霄示意素弦上?前,将匣子打开一件海棠红的织金白蝶穿花长?衫,内搭浅色渐变至桃红的长?裙,颜色浓淡相宜,既不会?过分?招摇,却也不失明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晚命人快马加鞭回去取的,”陆霄的指尖拂过散花绫,勾唇轻笑?,“许久之前便和那件豆绿色的一同做好,可当时我见娘子惯穿浅色,以为娘子不喜这?般艳色,便一直将其收起,今日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素弦,一会?儿你便把这?件衣裳给夫人换上?,”陆霄起身,走了两步又扭头,“娘子不必理会?旁人目光,更?不必为了所谓的‘丧子之痛’而?故意只穿灰白,随心意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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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不知道地几次告诉云疏,让她随自?己的心意就?好。而?在记忆的深处,似乎也曾有个人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让她一定要恣意自?在地活着。

心间?如有轻响,似山间?泠泠滑过的清泉,又似檐下随风而?动的风铃,清脆嗡鸣,让云疏的心尖为之一颤,长?久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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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陆霄走后,云疏才换掉身上?沾了血迹的衣衫,在素弦的服侍下,小心翼翼地穿上?了那件海棠红的衣衫。

并不是她担心弄坏了衣裳,而?是触及那温软的面料时,从前的回忆便如针刺般扎得她喘不过气。

穿戴好衣服后,素弦立即拿来铜镜,摆在云疏面前:“姑娘您瞧,这?一身穿上?以后,衬得姑娘跟枝头的海棠花似的,娇俏明艳。”

云疏忐忑地抿嘴,有些不安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因为刚才假哭过,所以女子的脸色有些苍白,却难掩眉眼间?的明媚,一身海棠红的衣裙衬得她艳若桃李,比春三月枝头盛绽的花还要引人心动。哪怕唇色上?并无口脂点缀,却也显得少?女口若含丹,眸若芳菲。

素弦看?呆了眼,连云疏紧张地问她“好不好看?”都没?听见,直到自?家姑娘拔高声音又喊了她两声,她才堪堪回神,痴痴道:“好看?……”

云疏不禁有些害羞,急忙叫素弦撤了镜子,对她道:“好了好了,快到午膳时辰了,你去叫姑爷过来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