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一点点接近，猎猎火光逐渐清晰，还未靠近便已经能闻到呛人的烟味和灼热的滚烫。

“那边走水了！不能靠近！”佩刀的金吾卫握着刀柄，示意云疏和宗亭停下。

“劳驾，”云疏下马，尽力堆起笑容，“我是官眷，我夫君……夫君在诏狱里面，我想过去看看。”

“看什么看！别到这?添乱！武侯铺正在救人呢，你家夫君死没死马上?就知道了！”金吾卫没耐心地挥挥手，驱赶云疏离开。

“我”

“弟妹”裴墨高喊一声?，冲她招招手，又?对那名金吾卫命令道：“放她进来。”

金吾卫让开后，云疏慌忙跑过去，顾不得礼仪体统的她一把拉住裴墨的袖子，颤着声?问：“二郎他……”

裴墨垂眸，冲她缓缓摇了摇头。见?她衣衫单薄，裴墨也没想太多，立即解开自?己的外袍替她披上?，而后艰难开口：“若川的牢狱在最里面，火正是从里边烧起来的。等狱卒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救出外边的人，里面的火势太大，武侯铺和狱卒都进不去了。”

“这?里不是诏狱吗？那么多人把守，怎么会突然起火又?无人察觉，而是等到火烧起来才发现？”云疏不可置信地问。

“狱中突然有多人闹事，大半的狱卒都过去处理了，只有两三个在巡逻，因而没有及时?发现。”裴墨看着眼前清瘦的女子渐渐红了眼眶，心中也跟着泛起酸涩。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弟妹，节哀。”

“这?是谋杀……一定是李翰故意将狱卒调离，然后纵火……没错，一定是这?样，”云疏蓦地扯住裴墨的袖子，哑声?道，“我要见?陛下，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是李翰，是他蓄意杀害我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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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目猩红，神?情近乎癫狂，看得裴墨胆战心惊。

“陛下已经知道此事了，他重罚了今晚诏狱中的所有狱卒，并?且给陆家送了抚恤的银两。”

裴墨的言下之意便是，李天纵有意平息此事，不会管真相如何。

如此拙劣的谋害，贵为?万人之上?的天子李天纵完全可以?查出真凶。可在他眼中，死了一个陆霄无足轻重，所以?他也没必要追究于是所有人都将这?场谋害，默认成?了意外。

“呵。”云疏勾唇，忍不住笑了，这?一举动?将裴墨与宗亭双双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凶手……”云疏低声?喃喃，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像得了疯病的人一样神?志不清。

忽然，她拔高了声?音，指着皇城大喊：“他们都是凶手！杀死了我爹我娘，杀死了傅大人，如今、如今李翰又?杀了我夫君，可那位被赞颂为?明君的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冤死无数忠臣！”

裴墨大惊，冲上?前一把拉住云疏，心有余悸道：“弟妹、弟妹，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先回家好吗？”

云疏扭头，两行清泪挂在颊边，唇畔却带着笑意：“裴大人，你也害怕李翰是吗？你知道，你知道陆霄是被害死的，可你也不敢为?他伸冤是不是？”

“不是不敢，”裴墨眉头紧锁，“而是不能。”

“你们都是胆小鬼，”云疏咬着牙，指着裴墨说，“你不敢，我也不敢，我也是胆小鬼哈哈哈哈哈哈……”她忽而又?纵 ?? ?? ?? . ?? ?? ?? ?? . ?? ?? ?? 整 理 声?大笑起来，语气疯癫不似常人。

像徒劳的困兽，做死前最后的挣扎。

裴墨担心不已，在心里将陆霄问候了千百遍，而后递给宗亭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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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立即会意，趁云疏不注意时?，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上?，女子顿时?身形一软没了声?音。

“劳驾，先送你家夫人回府。”裴墨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

“裴大人，”宗亭扶着云疏，低声?道，“我家公子真的死了吗？”

“莫要多言。”裴墨道。

宗亭立即噤声?，他微微欠身对裴墨一礼，而后扶着云疏，走向沉沉夜色。

诏狱的火渐渐熄灭，除了几个狱卒和三四?个无关紧要的官员外，没有其余伤亡，而陆霄，正是其中之一。

裴墨扭头望向愈发墨黑的夜色，只觉得马上?就要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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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屋外已天光大亮。昨夜一场暴风雪过后，今夜的天空格外晴朗。

云疏缓缓起身，接过素弦小心翼翼递来的茶杯，慢吞吞地走到门口。

入眼，白色的丧幡满堂。

丧事

云疏站在门口, 沉默了许久，直到素弦小声说她受了风寒不能着凉，她才又慢慢地走回屋子里。

因为昨夜衣着单薄, 所以双腿双手均有冻伤，行走时不太?方便，加之她身体不适，瞧上去竟像个八十老妪。

素弦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她看着云疏苍白?的脸, 鼻尖酸涩不已，忍不住偏头擦去眼角几滴泪珠。

“丧幡是什么时候挂上的？”云疏的声音嘶哑难听，比破锣还不如。

“今日?一早，”素弦又慌忙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陛下的抚恤圣旨送过来以后，主君就吩咐他们把丧幡挂上了。”

“我要去见主君。”云疏扶着床边艰难地坐起来，伸手要去拿挂在衣架上的外?袍。

素弦取下最厚的那件大氅, 披在云疏身上, 扶着她缓慢地走出门。

**

昨夜诏狱的一场大火已经烧得?人?尽皆知，陆家今日?刚刚报丧，可?陆霄身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府中的丫鬟小厮们正?在准备灵堂, 腰间?都系了一块白?绸, 分明是雪一样?柔和的颜色，在云疏看来却格外?的刺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琅月阁正?厅里，陆谦正?在和陆尧商议葬礼诸事，见到云疏进来, 两人?神情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