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昶看了看经鸿,说:“……嗯。”
“……”经鸿也讲起了自己家的事情,“老经总是南京人,后来在中科院的下属研究所工作。咱们这四家里头好像就彭正是个海归,当年拿到洛克菲勒的博士奖学金出去的。”
周昶一笑:“你我就算投胎小能手?”
经鸿赏了他一个字:“滚。”
周昶其实也一样。
“短视频”也是同样。当年,经鸿还为“不懂16-22岁的女生”而焦虑时,清辉视频上线之际就自带着各个明星过去几年在综艺里、在片场上的各种片段和各种花絮,用户们但凡搜搜自己喜欢的明星,就出不来了,那些视频一个接着一个地被送到了眼前。她们还四处推荐,清辉竟然完全利用了粉丝群体的特性。再加上几个魔性歌曲魔性舞蹈,流量瞬间爆发,翻盘了另外几个平台,那场战役三个月就打完了。
“嗯,”经鸿又问,“2001年,周总是在北京本地吧?”
这时车拐上了西长安街。北京夜晚的长安街灯火通明,一辆辆车飞驰而去,天-an-门城楼附近更加如此。城楼上还挂着灯笼,一幅画像、两句“万岁”,是一幅幅照片中的永恒背景,而前面却是时间更迭、岁月流转。
经鸿向泛海大厦走过去。
司机又转悠到了中华世纪坛。
很快车子上了二环。
周昶露出了一瞬间的困惑神情,不过很快他便颔首:“行。”
这条巷子曲径幽深,可走着走着,忽然就是繁华的大街了,有点儿豁然开朗的意思。
可能因为那杯香槟,喝急了,头有点儿晕,也可能因为那片花瓣,经鸿略略冲动了下,一句话脱口而出:“要不,一起看看北京?”
这条街经鸿常来,但都不若今日悠闲,他问周昶:“这条街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经鸿忍不住又想起来了“eternal sunshine”那个论坛ID在那个论坛上,周昶一直试图了解每款APP的市场反应。
“原来如此,元宵灯会,‘月色灯光满帝都’是吧,古时候就开始了。”经鸿撑着下巴,望着外面,又问周昶,“周总去过故宫没有?”
泛海离团离得更近,司机便先去泛海。
经鸿心里非常清楚,清辉技术好,可老周总那个时期却也受制于“技术好”,过于工程师导向了,不大懂用户需求,可周昶……把这方面也拉起来了。
经鸿说:“只希望泛海清辉消失那天,后面的人接得上。”互联网已沸腾30年,谁也不知道这锅开水究竟还能烧上多久。
周昶摇头:“光记得‘迎千禧’那个晚会了。”
“当然算吧。”经鸿的手撑着下巴,“这还不算?”从相貌、到头脑、到出身,都已经无可挑剔了。
比起周昶,他的性子一向谨慎,可这一回经鸿却没直接拒绝。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周昶眼睛好像更亮了,漆黑且明亮,幽深地锁着身边的人。
周昶一笑。
一直转到凌晨一点多,经鸿才吩咐司机:“行了,我先去趟泛海,然后自己回‘清香竹韵’,你直接送周总吧。”
“一起”拯救,周昶轻飘飘一句,暧昧又被带出半分。
“我也没来过。”经鸿说,“就对报道有些印象,好像……青铜日晷那个指针朝着不变的北极星。意思是,日晷么,指针影子转上一圈儿,一天就过去了,再转上一圈,一天又过去了。就那么着,一天、一天、再一天……一个世纪过去了,又是一天、一天、再一天,一个千年也过去了,永远不变的,只有北极星。”
经鸿想,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对手。
经鸿又说:“现在‘80后’好像都是老头子的代名词儿了,不过,我其实还挺庆幸我自个儿是80后的,‘春天的故事’那会儿我好像是一年级?正好懂事儿。”
周昶解了手机屏幕,查了查:“1992年。”
经鸿后脑不禁起了一阵麻意。
“哦?”
“武汉人,”经鸿打趣,“老周总还吃热干面么?”
周昶表情闲散,问:“那怎么办?只有破网站的一年会员。再搭上一个我自个儿?”
光线只有车窗外头射进来的路边街灯,一会儿亮一些,一会儿又暗一些。
几秒后经鸿突然想起来了今天中午在学校时那几个女孩儿说的“好想看看北京”,猛然之间就意识到,这么多年了,他其实也没有“好好看过北京”在车上时他永远在通电话,或者在看文件。
经鸿也没隐瞒:“泛海一个公益项目今天上午正式启动,我白天跟边远山区的孩子们吃了午饭。”顿顿,经鸿又说,“几个孩子问我们等一会儿回哪儿,然后说,他们也想来北京,想看看北京。我刚才忽然意识到,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没怎么看过北京。人家那么想要的,我弃若敝履。”
“对。”经鸿走到车另一外,拉开后座车门,“非驰汽车的最新款,马上就要发布了。”
经鸿淡淡瞥他一眼。
“是。”经鸿也没杠,因为周昶的话是个事实,搜索引擎对技术的要求极高,他说,“四家里头清辉技术是最好的,短视频的推荐引擎对清辉也功不可没。”说完经鸿又打趣道,“给用户们推点视频,用户立马上瘾,也是本事。”
经鸿眼睛看着窗外,嫌弃道:“不要。”
“车挺好的。”经鸿说,“时速已经达到了全世界的领先水平。”
眼神锐利,且永远带着极其强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经鸿点点头:“我记得……高盛是1993年进入中国的吧?摩根士丹利同年。”
经鸿下了车,与周昶告别。二人隔着一道玻璃静静望着彼此的眼睛,片刻之后经鸿才转过身子,离开了。
还没走出一半,兜里手机便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那些光从周昶的另一侧射过来,周昶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周昶又说:“不少艰难、困顿,以前只能自斟自饮,没法儿为外人道。难得碰着互相明白的。”
“对了周总,”经鸿不说沉重的了,他问,“周总听过那个词儿没,‘投胎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