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辞楹啊……”楼弃低声念道,“他肯定会死在哥哥手里吧。毕竟像哥哥这样的人,要做什么事,就一定会做到的。”
倪亦熙没心思听楼弃这些失意伤神的言论,他推门就走,楼弃却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都贴在了窗户面前。他的手刚撑上窗沿,便被一道灵力弹了回来。可即便结界会让他受伤,他还是再一次凑了过去。
他这般疯狂,让倪亦熙不得不折返回来。他拽住楼弃:“你干什么!”
“是哥哥!”楼弃甩开倪亦熙,“哥哥!哥哥!莫惊春――”
楼弃的声音太大,倪亦熙不得不捂住了耳朵,无奈道:“这里有结界,何况还隔了这么远,他能听见什么?”
一滴泪滑落下来,滴到窗沿上,泪痕尚且能爬出窗外化下一道湿迹,楼弃却不能出去。他眼看着莫惊春缓缓走过长道,一个白衣人从岔道进来,被莫惊春拉起手,两个人一同踏出了红门,彻底消失在楼弃的视野里。
楼弃在窗边怔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他每日都会从这里经过吗?”
关押楼弃的地方是逍遥派最偏僻的位置,少有人来,莫惊春更不会经常走这条路。倪亦熙望了一眼,道:“未必,我劝你别没事就等他。而且,等杀了燕辞楹,他应该就要离开逍遥派了。”
楼弃的眼珠僵硬迟钝地转了转:“他真的要把我一个人、一辈子丢在这里……”
倪亦熙看了他一眼,道:“以他的意思,他走后,我们把你带到空杳仙宗监禁。”
“为什么?”楼弃侧头问。
倪亦熙如实道:“逍遥派的人见人下菜碟,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对你。他是要关你,不是要虐待你。”
楼弃眼眸闪动,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掩秋山被魔气笼罩,失去了往日的华艳,远远看上去雾黑一片。凡被燕辞楹召至掩秋山的恶灵邪祟,其功力皆被燕辞楹所吸食,短短数日,他的修为便猛然增强,前去捉拿燕辞楹的修士也尽数被燕辞楹所杀,他大有为祸世间之势。
莫惊春坐在屋内,皱眉看着李疏渺交给他的阵法图纸。衣照雪放轻脚步走到莫惊春身后,搭上他的肩:“先别看了,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衣照雪站在床边对莫惊春招招手:“过来。”
之前二人剖白心意后,莫惊春就被楼弃带走,是以如今莫惊春最怕衣照雪突然神情凝重地叫自己,说有话跟自己说。他走到衣照雪身边,被衣照雪拉着坐到床上。
衣照雪从柜子里捧出一个精雕镂花檀木匣,放到了莫惊春的腿上:“打开看看。”
木匣上挂着一个银质小锁,莫惊春道:“锁着呢。”
衣照雪只看着莫惊春,并不回答。
莫惊春拨弄了银锁几下,见银锁的锁眼很是特殊眼熟,他把藏在衣领下的玉兰坠子摘下来:“我知道了。”
玉兰坠子被莫惊春对到锁眼之前,上面还残留着衣照雪零星一点灵力,碰着锁眼便缩小了。银锁咔哒一声,莫惊春把它摘了下来。
这木匣才被衣照雪捧出来时,莫惊春便觉着它像装头冠的妆奁,果然,匣子一开,一顶银冠就放在里边。它与莫惊春及冠之日,莫橘夏所送的很是相似,又比那时的更精致、更细巧。
花月族的银冠很有讲究,冠身雕花,山纹谓朝梦玉,水纹是思暮河,银穗表风,珍珠喻雨。衣照雪如今送给莫惊春的银冠,用桃枝梅花相缠的图纹,将它们打成银条焊边,珍珠与银穗变从空隙中穿下来,灵动惹眼。
第101章 寒沙浅
这银冠即便是放到从前朝梦玉的一众银冠里,也是别出心裁、精美漂亮的,但最难得的,还是冠顶的两只银蝶。
它们以螺旋银丝做底,有着双层蝶翅,身镂梅花,和六年前的别无二致。
莫惊春怔了一下,手抚摸上冠身,冰冷的触感让他似乎回到了朝梦玉:“这是你在浮寒玉台的时候做的吗?”
“嗯。”衣照雪在浮寒玉台孤身独住了数万年,从前都不觉得如何无聊孤独,可当遇到了莫惊春,再一次回浮寒玉台时,他便感到一种度日如年的难熬。他缓缓道:“花月族人一生,至少有一顶银冠。你从前的银冠,遗失在了朝梦玉,我没法做得一模一样,也勉强算是给你补上。”
他把银冠捧出来,牵起莫惊春:“我帮你戴上。”
莫惊春被他引到镜前坐下,衣照雪没有直接把银冠给他戴上,而是解下了莫惊春的发带,把木梳拿了起来。他手法并不娴熟,却很温柔,莫惊春不禁注视起镜子里的衣照雪,两人都没有说话。等衣照雪把头发绾好,莫惊春才感到头顶一沉。
“很好看。”衣照雪望着镜中人。
最长的银穗流苏垂在莫惊春的肩后,莫惊春摸了摸,由衷道:“谢谢你。”
衣照雪摇了摇头,示意莫惊春不必道谢,他拨了拨冠顶的银蝶,银蝶便振起翅来:“一直都想送给你的。”
“寻常木灵或许不受束缚,可我为浮寒玉台的古梅,却不得出浮寒玉台半步。”衣照雪的手轻轻放在莫惊春肩上,“除非有人把古梅移栽到外界。”
“那时你从浮寒玉台上摔了下来,梅树托住了你,也折断了几枝枝条。没曾想,你居然把花枝带回了家。”衣照雪身子前倾,搂住了莫惊春,“不要跟我道谢,是我该谢谢你。”
莫惊春面色微红:“我是觉得梅花好看,无端被我折坏,岂非可惜?正好花月族种什么都能活,我就把花枝带回去了,你不用记这么久。”
“不。”衣照雪道,“我铭记你,不单是你无心之举,放了我终生自由,更因为你这个人。你不温良,就不会怜惜一截花枝;你无久善,就不会常常照顾我的花树。陪小孩需要很多耐心,可你从不厌烦。每每见你独行林间,你也是那样从容自在。”
一个吻落在莫惊春眼角:“所以,我为你沉沦。”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莫惊春扇了扇眼睫,他搭上衣照雪的手:“我也是。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吗?”
这个问题衣照雪想过无数遍,他猜测道:“洗尘节那日,我救了你之后。”
莫惊春似乎猜到他会这么说,笑了笑道:“不对,是在此之前。”
衣照雪眼睛一亮,微微垂头笑了笑。
二人这样一站一坐、半拥半抱的姿势,实在是暧昧非常。莫惊春看了看衣照雪,慢慢挪动身子,双膝跪到椅子上,正面抱住了衣照雪。
他的下巴挨在衣照雪颈窝,呼吸交缠着密语,衣照雪能感受到莫惊春柔软的唇正若有似无地蹭着自己:“你想不想?”
衣照雪喉结一滚,莫惊春的表现实在乖巧惹人,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衣照雪忽觉口干舌燥,他低头询问:“你肯?”
莫惊春点了点头,衣照雪看了莫惊春一会儿,一把将人抱起,银片珠玉泠泠响动。他轻轻摘下莫惊春的银冠,郑重地放到枕边。
在今夜之前,衣照雪猜莫惊春这样的性子,定然不会愿意在下边,届时两人未免有所矛盾。可如今莫惊春却顺从地被衣照雪放到床上,衣照雪慢慢靠近他:“可以吗?”
莫惊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从前他看衣照雪,就像是在看媳妇。可今日一番温言爱语,倒让他身子先软起来。他低低“嗯”了一声:“你最好快些,不然我要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