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停了将近两年之后,涂锲等人在不见余不泊的情况下难免心思再度活络起来。即便是这段时间来拜访频繁目的早已昭然若现的宋歌也渐渐消耗殆尽了耐心,对待楚难也再没有一开始的礼数。但他倒也是执拗,当真遵循了想见余不泊得先赢过楚难的说法,每回一打照面便是拔剑,也着实是个缠人的。
不过宋歌到底是正门正派出身,行事太过中规中矩,楚难拿些阴招出来这人就没辙,所以时至今日也都没在楚难这儿讨过一次好。“ 宋少侠不如多变通些,这么多次亏吃过来了,也该长些记性才是。”这一回亦是如此,楚难在挑开了宋歌的剑后随口说道。
要是宋歌像涂锲那样阴招使尽,楚难也好寻个由头不留手。只是对方如今太过耿直,着实也让楚难找不着缘由教训其。宋歌也不言语,他何等自傲的性子,这两年来沦为楚难的手下败将自然心有不甘。他一言不发的,又是落败后提了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半点没有再与楚难多说半句的打算。
“没想到清羽剑寄予厚望的下任剑主,却是连个无极门元婴期的弟子都打不过。”
未胜过楚难,宋歌便是打算打道回府,没成想竟会听见有人胆敢在他耳边成心说些闲言碎语。他本就心情不佳,原本已在鞘中的剑倏地便又飞了出来,刃尖朝着声源处,隐隐直射攻去的架势。“阁下不妨现身说法。”宋歌眉头拧紧,还是一派不容玩笑的架势。
被剑指着的人也是坦然,就这么自拐角处走了出来,正是陈舒炔。
他身着青衫,衣襟大敞,布料上粼粼折出水纹,配上陈舒炔那张脸与清瘦身形自是看上去无害又羸弱。宋歌却不见放下戒心,在见到陈舒炔露面后照旧礼数十足道:“原来是陈家的小少爷。”对于陈舒炔,宋歌自然有所耳闻,知道对方并非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其中算是远近闻名的,就是陈舒炔与其脸蛋迥异的性子,或许是为弥补这外貌导致的男子气不足,其行事颇为狠辣,以此震慑外人,弱化其女相的影响。“我只是碰巧瞧见罢了,难不成宋少侠还打算杀人灭口不成?”他这话说得轻巧,好似是在开无足轻重的玩笑,但基于此人秉性,宋歌是连话都斟酌着不敢开口答。
谁知对方届时会如何搬弄是非,清羽剑门派上下也是时常耳提面令地要他们远离涂陈两家,正是因为他们在修真界中对外的形象着实称不上正面。
见宋歌并不搭话,陈舒炔也并无尴尬,反而继续说道:“不过这个人是楚难倒是并不令人意外了,他向来手段就不少。”见宋歌的视线转向自己,陈舒炔就知他的说辞起了效。,因此笑得愈发温文。宋歌明知不该理会陈舒炔,可毕竟他已落败在楚难手下多次,俨然已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若是再继续下去,宋歌不怀疑他或许会因此横生心魔。
“……你也与他交过手?”宋歌在沉默片刻后问道。
陈舒炔面不改色道:“当然。”
但现实是楚难正因同样对陈舒炔心存戒备,更是软硬不吃,相比涂锲这样直截了当的动手,陈舒炔几乎能说是被楚难冷待的。哪怕他明着帮涂锲叫楚难吃了几次亏,对方也照旧只对涂锲动手,对于陈舒炔他向来只会在言语上拐着弯说些不好听的,却不曾动粗。陈舒炔也最是拿这种方式没辙,像是被对方划清了界限,愣是一步都靠近不得。
以至于他都和最瞧不上的涂锲勾结,就是想瞧瞧楚难能忍到什么程度。
但显然,单单一个涂锲并没有办法令楚难多加注意,无极门现如今的掌门乔绰这么大把年纪了也眼瞧着斗不过不满百岁的楚难,陈舒炔自是不会对其有什么期望。拉拢宋歌也是陈舒炔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做的决定,对方次次找楚难,却每每铩羽而归,要说不对其心怀芥蒂是不可能的。
“宋少侠宅心仁厚,想来也是不知如何对付楚难那下三滥的手段。”陈舒炔慢条斯理地引导着话题。“但我们与那楚难已是周旋过几回,届时让宋少侠与其正大光明地比试一番也不是不可以。”他适时抛出对方在意的东西,果真勾住了宋歌的注意。
宋歌早已对楚难的招数烦不甚烦,对于陈舒炔所说的正大光明自然意动。他先前刚刚突破出窍,相比起才堪堪元婴二层的楚难应当是不足为惧,若是二人正大光明的较量,宋歌没有会输的可能。这是摆在他面前可破心魔的路,宋歌考虑没有多久便正眼看向陈舒炔,似在等对方说出合理的对策来。
这是在陈舒炔预料之中的反应。他笑了笑,“那宋少侠与我来,我们细谈。”
于是,楚难在早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瞧见了涂锲三人的一齐出现。在原剧情中,他们几人也是因各自对余不泊感到束手无策才联合起来,只是如今对象从余不泊变成他楚难罢了。楚难毫不留情地开腔嘲讽道:“楚难何德何能,竟能让三位联手。”他笑起来,还不忘咬文嚼字,“实属楚难三生有幸。”
这话听着便古怪。想来也是如此,他们三人算起来修为都比楚难要高出不止一节来,如今却联手对付一个区区元婴境界的楚难,颇有些恃强凌弱的架势。只是陈舒炔话术高超,说得仿佛他们面对楚难身处劣势一般,联手也不嫌理亏。
“对付你这般宵小,是该如此。”涂锲算是与他积怨最深的那个,闻言嗤笑说道。
陈舒炔还是一贯的好人做派,“若不是你对你师尊独占心太重,自是不必如此。”他刻意叹息,仿佛若楚难退一步就可皆大欢喜般。楚难瞥其一眼,便是连搭理都懒得。这也是他琢磨出最能对付陈舒炔的办法,对方颇会说道,那楚难就干脆不给对方还嘴的机会,叫陈舒炔一人看看怎么唱下去独角戏。
只是这回却有了个搭话的,宋歌在旁附和道:“正是如此。”久违的,楚难见宋歌摆起架子来,瞧着多少有些好笑。更不论陈舒炔有了人接了话茬,原本凝固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放在此情此景之下自然很是有趣。
“宋少侠,虽说我建议你多变通些,但也不曾想你会找别门派的人撑腰啊。”明知待会儿怕是要吃亏,这会儿楚难还是出言意有所指,自是惹得面前三人脸色皆是一凛。如他们这般的大家门派往往最是忌讳有所勾结,毕竟如今修真界要说一家独大那并不现实,一旦两方权势合作,无疑会导致各方面的资源倾斜严重,所以几大门派大多墨守成规,大多只保持着点头之交,并不过多彼此牵扯。
若是楚难这说法外泄,不仅是他们三人,他们背后的门派也免不了遭人口舌。
或许是时至今日,听到楚难这样堪称威胁的话后涂锲非但不见踌躇,反倒被激得更是恼怒。涂锲甚至顾不上对方口中所谓的门派名声,积怨已久下只想着教训到楚难这张该死的嘴再说不出话来。
但宋歌俨然就是另一种情况了,他毕竟是格外注重门派的那类,只听楚难多言两句便有所动摇。陈舒炔自然不会让对方中途退出,“他不过是见如今自己式微,想着如何脱困罢了。”他轻言道,这才叫宋歌的心绪稍定。
总归是楚难显得太过镇定了些,像是胸有成竹一般。还是陈舒炔有足够的经验,安抚道:“他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过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的言下之意令宋歌算是彻底做下决定来,只想着掺和这一次便罢。
索性结果应该说远超了宋歌的预期,哪怕楚难再如何牙尖嘴利的,但真正动起手来后,一个元婴却是无法招架住境界高于他的三人。宋歌固守原则,陈舒炔也同他说了无需帮着出手,因此楚难真正动起手来也只是与涂锲陈舒炔缠斗,他胜在如体修一般的卓越拳脚功夫上,因此涂锲与陈舒炔屡屡都往其腕口或脚踝处下手。
楚难即便再严防死守,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一旦得了手,接下去就简单许多了,仅仅只需要令楚难完全丧失还手的能力就行。涂锲正在兴头上,更是在间隙时将心得传授给宋歌。“看好,只要针对他的手腕几次,就能先将他的刀踢开”楚难手腕被集中攻击数次,已然是明显的肿 胀。
涂锲只是往楚难刀面上一震,楚难的虎口便是发麻脱力,直接被震飞了武器。楚难哪怕这会儿已被踢中了脚踝踉跄着曲起膝弯,也只不过是甩甩手,神情不屑地瞧着人。
第13章
陈舒炔所谓的正大光明,其实也就是在他与涂锲两人将楚难耗到力竭之后再让宋歌动手,这种情况下对方确实再耍不出阴招,应当说就连还手应对都已是吃力。宋歌毕竟是深受规则教诲,在意识到有所不公的情况下难免踌躇。“怎么了?莫不是宋少侠下不了手?”陈舒炔在旁问道,虽语调温和可手上却不加留情地攥住了楚难的头发。“毕竟是第一次,我懂得的,宋少侠向来秉持公平,无条件对所有人都如此可谓是大善人了。”
这话明褒暗贬,是嫌宋歌古板守旧,宋歌不是听不出来。
楚难这段时间在修炼上难免懈怠,因此与涂锲陈舒炔二人此次缠斗也意外很快结束,随着他们的实力日渐增长,楚难自然也开始会感受到修为差异导致的压制感,时至今日这种差距带来的影响只会愈发明显,如果这种劣势再继续下去楚难就得考虑动用一些更让人不齿的手段了。
毕竟他虽说目前是替余不泊吸引火力,但总得确保自己活到余不泊飞升的那天,索性这个世界楚难也只是停留一段时间,因此不用太过在意自己于旁人眼中的形象名声。只是这次他毕竟暂没有准备,只能尽力忍下了。
楚难对于陈舒炔的说法报以嗤笑,宋歌本还在犹豫,可大概是对楚难的反应在意过了头,反倒是错以为对方是在嘲弄自己。谁都没想到宋歌会蓦地挥动剑鞘往楚难的脸上打那么一记,是异常羞辱的行为。“他们说得对,于你确实不用墨守成规。”宋歌面上神情冷淡,只有楚难的脸上依稀浮现出剑鞘纹理模样的红肿时才眼神略微动了动,初次越过了教诲的宋歌难免惴惴,但随之却渐渐平复下来,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涂锲这才笑道:“看来宋少侠也并非被教成老古董,那接下去就好说了”他伸手捏住楚难的下颌,虽说对方依旧端着漫不经心的神情,但脸上留下的痕迹却愈发突兀,足见宋歌下手不轻。涂锲往那浮肿处按了一按,这点伤想来楚难也是面不改色的。他这才换过对方衣襟蓦地朝外一拽,力道之大叫楚难都跟着踉跄。
“但是以防不泊发现,若是要留伤,自然不能留在可见的地方。”涂锲虽是在笑,可眼中却冷得凛然。衣服方一揭开,最为惹眼的便是楚难胸口处横陈交错的伤痕。想要在修道之人身上留下伤本就困难,更何况是残存下这种明显的长疤。涂锲如同炫耀一般的,伸手按向楚难左胸上最为明显且狰狞的一道火燎伤疤道:“这是我留下的,那时也是先给了这臭虫一巴掌,只是念及不泊,才留了手。”他说得仿佛自己有多良善一般。
楚难却是记得涂锲当时死死掐着他的喉咙,威胁他若对余不泊吐露一个字,就绝不会再留手。其实不消对方提及,楚难也不可能把这事漏到余不泊那儿去,毕竟这些事只会拖慢余不泊的修炼,并没有任何需要对方知情的必需性。
陈舒炔在这会儿也跟着凑上前来,朝楚难肋上的刀痕点了点。“喏,这里是我留下的。”
眼前的楚难就像是他们的功勋墙,叫涂锲与陈舒炔两人指着向宋歌卖弄。楚难对此似乎觉得无趣,他咧了咧嘴,仿佛他们的行径愚蠢又幼稚,根本不为之所动。
“宋少侠,看看你要留在哪儿呢?”
楚难也跟着看向宋歌,像是笃定他就会随涂锲陈舒炔二人的方式这般做。他胸腹处裸露出的皮肤上几乎不见一块完好的地方,反倒衬得楚难此人更是凶性,哪里像个元婴期的。可轮到当真要见血时,宋歌也难免动摇。他并不觉得清羽剑用在这上头是正确的,但过去反反复复被楚难使计的情景却挥之不去。
清羽剑乃除邪秽之剑,与名字相反,是极刚正霸道的剑气,稍不甚兴许就会捅得过深,保不准将楚难就此毙命。越是这么想,剑鞘之中的刀刃却好似察觉宋歌真实的想法一般嗡鸣颤动起来,隐隐有出鞘的架势。
之后楚难还有些事,哪怕这会儿被钳制得动弹不得,他依旧张口催促道:“宋少侠不如快些?毕竟我可不想你们几位这般清闲。”他舔过嘴角的破口,带出了些血渍,看上去更是难驯异常。这算是彻底打消了宋歌的那点恻隐之心。
一旦拿定主意,宋歌的动作就很快,楚难只觉胸前一凉,紧跟着就尝到了疼痛味道,随后是鲜血直涌出来,到底是超品的法器,划在皮肉上的疼痛感远超之前涂锲陈舒炔两人曾留下的,楚难面上的不以为然也渐渐退去,忍不住蹙起眉来。
渗出的血亦是顺着楚难的胸腹往下滴淌,将其几乎与体修相较的身型勾勒得更是明显。陈舒炔还嫌不够,他的手按上那新添的伤口之上,用力揉搓下自然将伤处扯得更大,“只有这样才能留下痕迹哦。”这俨然就是为了折磨楚难罢了,陈舒炔却说得慢条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