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这动静想当然引起了市集之中一片喧嚣吵闹,到处都是叫嚷着抓贼的呼喊,楚难跑过时也开始有人会试图伸手阻拦。

楚难这头正胶着,余不泊却依旧走在前段,与周遭转头回望乱子的旁人不同,他不见分心,只在馅饼铺前停住了脚步。他风貌如此,仅仅只是站在眼前不言语也足以令铺子老板蓦地收回看热闹的心来。余不泊依旧是一身白衣,乌发以银缎白玉簪高束,左手提了柄青玉鞘的细剑,看模样就知是修道人士。这样的人偶尔才会买些点心消遣,但大多都忌荤腥,因此肉馅摊的老板还颇有些不知怎的招呼面前人。

“先生这是要换换口味?”素来爽利的肉馅铺子老板说起话来都忍不住轻声细气,生怕招惹了修道人士的不快。

“拿一个饼……”余不泊并不作答,在短暂迟疑后又改口道:“拿两个罢。”所有人夸他天资卓绝,正是因余不泊他那远超旁人的感知。早在那小乞儿瞧他的第一眼起,余不泊便有所察觉。他并不对其为何在市集之中将他定为目标起疑,在实力达到某个阶段之后余不泊就并不在意这些事了,只觉若能结一份善因也无妨。之前的种种,余不泊便都是这样处理的。

他对于人就抱有仿佛天生一般的怜悯心,凡事都自己先退半步,不计得失。

而当楚难到了余不泊面前后,那种肉眼直视下对方样貌的冲击比之之前更甚,余不泊的睫毛很长,眼尾被勾得微翘,眉毛浓却不乱,足见灵台清明心性颇佳。出于职业操守,楚难只愣了半瞬便恢复过来,立刻便伸手去抢余不泊递向肉馅铺子老板的钱。

还不等看清,楚难的手臂就蓦地一痛,是叫余不泊拿剑鞘挑开了。而楚难抢来的那些钱袋子则不知何时都落在了地上,楚难对此犯了嘀咕,虽知道是余不泊动的手,但他却连人是怎么做到的都瞧不清,可见其造诣之深。他恰当地表现出敌意,却并不乐意留下前功尽弃,眼睛紧盯着余不泊的同时俯身去捡地上的钱袋。

余不泊手腕一转,硬邦邦的剑鞘便再次打在楚难的手上。这次楚难倒是瞧清了,却依旧避不开。在惹恼了穷凶极恶的小乞丐前,余不泊恰巧接过两枚热腾腾的肉馅饼,递到不及他腰高的楚难面前。倒的确如剧情中一样宅心仁厚得很,楚难毫不客气地抢过鲜肉馅饼,一边盯着余不泊一边狼吞虎咽。

小孩的喉咙细窄,囫囵吞咽只噎得楚难胸闷气短。但他没停,毕竟如今他是个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小乞丐,并不好细嚼慢咽。他吃的满嘴油花,还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余不泊瞧。对方只是轻微一个动作,楚难就紧跟着往后缩,仿佛十足警惕。

楚难正卖力吃着馅饼,余不泊又递来些碎银,看得旁边馅饼铺的老板都忍不住眼馋。后头的失主陆陆续续已经追上来了,楚难也并不与余不泊多废话,将脏手伸过去一捞钱就头也不回地跑,半句话都没与余不泊多啰嗦。

“唉先生您这是何必呢”旁的老板忍不住叹。余不泊却不言语,直等到地上几个钱袋的主人赶到面前拾了回去,这才默然离开。

转身躲进拐角的楚难忍不住有些反胃,他跑得快了些,肚子又被两个馅饼撑得难受,一时间都止不住觉得烧心。但与余不泊打过照面,楚难也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目中无物,他与人打交道多,真能看出一点眼神中的东西。余不泊几乎已脱离了人的范畴,看他的眼神与其说是纯粹,倒不如说是与看一花一草无甚区别。

就像见着干涸的土地会随手浇水那样,带着泰然的慷慨。

这样的人难以交心,所幸楚难这次的任务仅仅是让对方顺利飞升,倒也并不需要费尽心思去与余不泊拉近距离。楚难看了眼手上余不泊给的碎银,打算趁着这会儿先去给自己买套合身的衣服来。

他毕竟知道剧情,并不急于一时与余不泊再有所牵扯。

随便寻了个角落打发过一晚上,楚难才动身去找余不泊。他并不冒然出现在对方面前,而是跟在其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楚难知道余不泊肯定知道身后跟了他这么一条小尾巴的,只是二者都没有戳破。

好似约定俗成的一般,余不泊总会在路过肉馅饼摊给楚难买上两个馅饼。

等楚难路过时,老板就会唤住他,耳提面令地同他说:“这都是那位先生的好心,你可别起什么歹念知道吗?”若说是偏袒余不泊也算不上,馅饼摊的老板说到底对修道人士更多是敬畏,如此对楚难说也是想叫他保住一条小命,莫触怒了惹不起的人物。

楚难听罢也是一声不吭,他拿过饼子连声谢都未与老板说,扭头就跟上前面的余不泊。气得好心老板语噎半晌,忍不住对着这不识相的小乞丐背影愤愤骂了两句。企料对方听见似的停住脚步转过脸来,倒是叫老板心虚气短地别开了视线,暗道这小乞丐年纪不大凶性不小,倒跟头吃人的小狼似的。

修仙的人性子果真单一,几天下来若不是楚难自己还拿着余不泊给的钱兑些其他东西吃,这整日吃鲜肉馅饼都该把人吃恶心了。楚难虽这么想着,但仍旧一口口将两个肉饼子吃得干净。

余不泊这次来地处偏僻的镇上,主要还是听闻这里近来发生接连几桩怪事,于是特地过来解决。楚难这几日也是跟着对方东奔西走,到处探查线索消息。可惜的是,剧情中更多描写的是关于几位男性对于余不泊的痴缠纠葛,对于这些事件仅仅只是一笔带过,楚难知道的信息也并不足以他做什么。

他这段时间跟着余不泊,见的最多的就是对方施与帮扶的作风。余不泊的样貌如此,哪怕当初仅仅只是当街制止小乞丐抢钱这么件对其而言举手之劳的小事,也会被传到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楚难近来更是发现除去自己以外还有人悄悄尾随余不泊,只是如他一样都未被对方放在心上。

但楚难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接收的任务是帮助余不泊扫平飞升之前的阻碍,按照楚雄的理解,那就是事无巨细全数包揽的意思。

在当晚,守在余不泊落脚的客栈外的楚难果不其然逮到了两个正欲从窗口翻进其屋内的家伙,哪怕体格不及成年男子,楚难依旧不慌不忙地找了块边缘尖锐的石头就迎了上去。

屋内的余不泊自然知悉外头的动静,他只短暂将视线放在窗口处停留须臾,随即便又阖目继续吐纳运气,不见被扰半分。

楚难自认品性不如余不泊,他凡事不喜留有余地,下手也远超人想象的凶狠。更何况如今他年纪缩水,对自己的力气没有十足十制服两个成年男性的把握,因此每一次都用足劲儿,从后猛地砸得欲翻窗的二人措手不及之下连哼都没哼出声动静来便栽倒下来。

他是朝后脑勺上砸的,起手就是三四下,没见丝毫犹豫。楚难都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适应杀人的了,但时至今日却早已驾轻就熟得很,甚至连心绪都没丁点震颤。等到作为凶器的石头因被温热液体浸得湿淋淋而脱出手后,楚难才一摸脸停下平复喘息。

接下去就是尸体处理的问题。楚难对此有些犹豫,他走到墙边坐下恢复体力,一方面想着将两人尸体放在原处等明早被发现后能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杜绝之后还肖想余不泊的分子,另一方面却担心自己如今这个年纪做出这种事在余不泊看来或许过犹不及,或许会被直接判定为没有教诲的必要,从而断了他之后参入剧情的可能性。

冬日的冷风一吹,脸上被溅着的血就立刻刺麻得令人发痒,连同湿淋淋的双手也跟着略僵。果然还是留在原地好了,楚难自己这会儿并没有收拾残局的体力,且也并不介意赌一把余不泊的底线。如若这次成功,他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行事风格,要是失败,楚难顶多绕些弯路再进无极门罢了。

他呼出口白气,依旧睁着眼睛坐在余不泊的窗户下守了一宿。

第03章

事实证明,把二人尸体留在原地的做法很是奏效。楚难并不想横生枝节让民众怀疑到余不泊头上,因此连地儿都没挪过,就那么满身是血地坐在墙边,若不是眼睛还盯着人,怕是会被当成第三个受害者。

不等面前人开口,楚难便领过责任来,张口道出二人落得这个下场的缘由来:“他们想对先生不敬。”他声音嘶哑,即便模样瞧着小却并不妨碍众人被其凶狠劲儿所慑。

余不泊在镇上已逗留几日,其来的目的也大多被民众所知晓。在意识到小乞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后,众人脸上的惊惧已是慢慢被愤怒所掩盖。他们镇上本就因之前多人失踪的怪事闹得人心惶惶,如今仙师亲临解决,要不是这么个小乞丐,谁知道仙师会否因被这不知礼数而触怒,撒手不管他们这些无辜民众。

楚难眼看着有人气极之下朝着早已被雪掩去大半僵硬躯体的二人啐唾沫,转瞬便无人再为这两条性命看重。这世界就是如此,如余不泊这般的修道之人不说普通百姓,因繁多术法尽数顺手拈来的缘故,即便当代皇朝或江湖都难以制衡,是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的高人一等,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底层民众,能求得仙师留心就已感恩戴德了。

亏得如此,楚难手上两条人命的事也如鸿毛一般轻飘飘揭过,没落下半点水花来。

甚至几个大人还帮着楚难将尸体带出去野林子里丢了,连责怪都不提两句,甚至平白给楚难赚了顿热乎乎的早饭。这事大家也都默契地不再声张,生怕屋内的余不泊听见什么。虽说楚难觉得对方该是从头到尾都一清二楚得很就是了。

虽说剧情之中将余不泊描写得圣人一般,但以此看来对方依旧有着修道之人的冷心冷情,并不好相与。

有了这一出,镇上那些对余不泊动歪心思的人也都缩了回去。楚难依旧和一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余不泊身后,每天仍然是楚难拿到两个鲜肉馅饼,也令楚难笃定了余不泊对人命并无想象之中那般看重。这种模式一维持就是大半个月,余不泊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楚难也不着急,甚至二人之间的距离都未曾变过,更是不主动上前与余不泊说过一句话。

在剧情之中,这段是有主要角色出场的,是同样被门派调来处理镇中事件的涂锲。在修仙门派之中恰如凡世,也分三六九等,恰好涂锲便是出身名门望族,无论是天资或样貌举目修真界也算是拔尖的存在。只是这样的人物在一次偶然任务下碰着了余不泊便轻易沦陷了。

可惜向来都是遭遇投怀送抱的涂家大公子不曾吃过闭门羹,更不知如何去做一个追求者,反而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因此毫不忌讳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拿个人感情从头到尾裹挟着余不泊了,可即便到了结尾涂锲也不见受到什么教训,甚至还兀自感伤于余不泊的绝情。

楚难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个涂锲自小养出的三观就有问题。

但这次剧情如果楚难把握得当的话,应当能成为他任务进度迈进一步的关键。现实也确实如此,那天余不泊刚付完鲜肉馅饼钱,那边涂锲就迎了上来。他的眉尾如火微微朝上勾出尖来,眉心还点有倒三角形状的朱红火印,一双眼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见着余不泊后才有的媚态,他肩披裘狐袍,看上去也确有一番贵公子风采。

方一打眼,楚难就认出了涂锲。对方正朝着余不泊笑道:“不泊!真真是巧遇!”这确实并非涂锲有意安排,如此巧合令他自然高兴异常,连带着失了分寸。他欲握住余不泊的手,却被其以剑鞘格挡开来。

“涂兄。”余不泊道出的称呼俨然表现出二者并不多熟络的关系。即便如此,面对涂锲的过线余不泊也未表现出任何情绪起伏,他恪守着自己的礼数,这会儿手腕一翻便收回剑鞘到身侧。涂锲也不嫌他冷淡,依旧态度殷切。

“不泊这是去哪儿?说来与为兄听罢,说不定你我同路呢。”涂锲这话说得着实无甚必要,像他们这样的修道人士会同时出现在一个镇中,无疑就是这儿出了什么蹊跷事。话出了口,涂锲也堪堪反应过来,不等余不泊回应便岔开话题道:“好像有只小臭虫跟着你,要为兄帮你解决吗?”他笑着询问道。

楚难离着他们虽有段距离,但亏得之前完成任务后的奖励他的各项机能都早已有所强化,那边两人的对话也听得一字不漏,自然知道涂锲这会儿说的就是他。其实余不泊的回答对楚难来说并不重要,无论他如何回答,楚难都肯定得和涂锲闹一场。

果然,余不泊并未回答,只是道了一句还有事去办,便是与涂锲别过的意思。可对方不理,仍在旁纠缠着同行了好一段路。即便是圣人都会有情绪,楚难光是在后头看着,都能瞧出余不泊与之前不同的状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