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到世子难受的喘息声,他抬头看到世子极差的脸色,立刻站起来贴近,手轻抚他颤抖的后背,急切道:“殿下,您怎么了?”衣衣-03,7968-2衣。稳定更新群,

“你……怎知我在宫里?”世子额上渗出虚汗,手里仍紧紧握着隐在衣袖中的兵符。他来不及回应男人的长谈,先问了自己疑惑之事。

“您无故失踪,王府众人寻找无果,属下心急如焚,迫不得已,最后去了东宫……是太子告知属下,您在宫中……”男人心虚,说话声逐渐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家主子与太子关系并不好,自己却仍莽撞的擅自向太子寻求帮助。

男人说着,脑袋里回想自己在东宫待的半日。太子亲自面见,对他说的话却像魔咒似的仍在脑袋里盘旋着。他没有将这些插曲告诉世子,而是默默帮世子擦了擦额上细汗,轻声细语道:“殿下,您身子不舒服吗?属下去找大夫?”

世子逐渐压不住反胃的恶心,他紧紧抓住了男人的手腕,阻止他想要下车去寻大夫,“以后……莫要再去找他。”

皇帝的笑容与触碰让他抑制不住突然呕出酸水,胃腹痉挛带来的无力与干呕让他弯腰咳嗽呕吐。男人见他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的哆嗦,立刻大惊,扶着他的背来回轻柔抚动。

自内而外的寒意让世子身子冷得轻颤。他眼角湿润,突然笑了起来。

见他情绪波动极大,哭笑交杂,不知在宫中遭受了什么,男人陪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他发红的侧脸,帮他擦拭干净脸上汗珠。

想到皇帝的言语与那充满欲望渴望自己的眼神,低低的笑声渐响,世子仰头大笑,笑声传出马车回荡在街道上。

他大笑到气息尽绝,悲凉的笑声笑自己自幼被教导要心怀敬畏的南夏天子、九五至尊不过也是这番模样。南夏朝廷在他心中完全崩裂,最后一块难以触及的崇高净土也被污染殆尽。笑到流出眼泪的世子无力的倚在轮椅上,怔怔望着马车天花板,安静了下来,双眼失去焦点。

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握住兵符,让兵符冷硬的棱角硌在自己手心之中,真真切切的压迫让他能清晰感受到手里权力的力量源源不断流进自己的身体。世子幽暗下来的眼神带着毫无生气的阴郁,嘴边嘲讽的笑容渐渐冷凝。

他不想再继续受这些京城人的摆弄,即使操控提线的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那双明亮的眼睛渐渐被黑云笼罩,失去了多年来未曾改变的清澈光亮。

世子的眼神变化男人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东宫太子的劝告让他低下了头,默默攥紧了拳头。

聪颖尊贵的皇室子弟本就不会与自己产生任何多余的瓜葛。如此卓越的人在皇帝身侧待上片刻都极有可能被皇帝留在宫中玩乐,一辈子便困在了宫墙之中。如若今日世子能平安出宫,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能把他留在自己身旁。

回府之后,男人倒水之时望着茶壶,凝神想着这些太子对自己说的话。他从怀中拿出今日太子给他的药剂,打开瓷瓶看到那无色无味的药物,男人再次迟疑。

从皇帝殿中出来的世子身上既有若隐若现的爱痕,脸上又有明显的掌印,皇帝对他既爱又恨的矛盾态度让他心慌。

太子查出了世子有缓解欲蛊的草药之事,他没有深究询问闯宫的男人,只是将这会增强蛊毒的药剂送给了忧心世子的他,却没有明确告诉他药效为何。

男人不知,若世子服下此药,体内蛊瘾便再也无法控制,而是肆意扩散开来,蛊瘾甚至会在刺激之下让人变得神志混乱、身体失控,饥渴痴狂得无法离开男人半步,更别提有搅弄风云的心思。

“若世子服下此药,你就不必像今日这般担惊受怕,因为他将再也无法离开你。他将永远属于你。”

世子的去留存亡都是帝王一句话的事。他害怕南夏最具权势的男人会轻松地将世子占为己有,而太子的话语又在旁蛊惑诱导,男人纠结之后,最终将手里药剂尽数倒在了茶杯之中。

眼看着药剂完全化入茶水,男人端着热茶走进里屋,看世子精神不佳,他慢慢上前,将手里茶杯递了过去,“殿下,外面天凉,您先喝口热茶缓缓。”

早已在路上就冷静下来的世子看都没看一眼便接过了茶杯,“我知道你从前忠于父亲,若你想等父亲回来,我便留你在京城。一切随你意愿。”看着世子毫无防备将茶杯贴近了嘴唇,即将饮下那混入药剂的茶水,男人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抓着衣袖,心脏紧张的折磨让他根本无心回答世子的话语。

世子见他不做声,手里茶杯停在了半空中,侧头看了他一眼,不解他的沉默。

见他张口欲饮,男人呼吸骤停,无法排解的悔恨突然击中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终究觉得自己不应如此。他在最后一刻一把夺过了世子手里的茶杯,“殿下!”抢夺中洒出的热茶淋在了世子手上,男人在世子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拿回了茶杯,他目光躲闪,低头道:“属下突然想到府里有新茶,属下……为您换一杯……”

世子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争抢制止吓了一跳,淋湿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见他脚步匆忙的走出了屋子,坐在椅上的世子狐疑的看了一眼洒上茶水的手指。指腹轻轻碾动清透水渍,世子抬起手指放至鼻下,没闻到茶水有任何异味,却也没有闻到一丝茶香。

走出门的男人看着手中热茶在凉风中飘散出热气,他驻足在了院中。心底滋生出的可怕的占有欲竟差点葬送世子费心筹谋的一切,酿成大错。男人痛恨自己的愚蠢短见。他暗下眼神,不再乱想,很快将手里热茶泼在了树丛之下。

45

焚香明烛的世子神情晦暗,幽暗的眼神深不见底。他望着眼前毫无生气的牌位,手指慢慢抚过兄长的名字。

旧日的宠溺笑容浮现眼前,手指停在了笔画末端。

前来寻人的男人见他在祠堂里待了几个时辰依旧没有出来,他抬手敲了敲门,看向正站在牌位前出神的世子,轻声道:“殿下,时辰到了,该走了。”

世子收回心思,想到征途漫漫,于是抓着手里拐杖转身离开了寂静的祠堂。

他谨慎的从未在京城他人面前暴露过自己腿伤的真实状况,以防他人忌惮导致计划不顺。虽左腿已恢复如常,右腿小腿留下创伤,但他依旧戏做的全套,只偶尔在王府中短暂走动。

如今要去往边境领军,轮椅终究是不够便利。世子担忧错过发兵时机,马车出城不久后就私下换了马匹,带着近侍比缓慢的车队先行一步远去。

两人风尘仆仆赶到石城营之时守将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们提前一个月到达,他立即冒着月色出营迎接。看到世子孤身一人冒险率先前来,他心中惊讶,立刻行礼,“殿下!末将有失远迎!”

看到父亲手下老将匆忙来迎,没等他屈膝世子立即抬起了他的胳膊,“隋将军不必多礼。”他拉起守将,脚下步伐未停,在他引领下走向帅帐,未多说其他,“劳烦隋将军说明眼下边境情况。”

世子身上披风灰蒙蒙笼着扬尘,额上薄汗没来得及擦拭,提都不提更衣梳洗便先问战事,隋将军见他对伐胡此战如此重视,灰心丧气多日的心情终于好转。他心里激动,忙点了点头,将世子引进主帐,“是!殿下!”'

看着帐内的地图与沙盘,世子消化了一番守将的话。边境守军仍在按计划回撤,父亲如今估计已达关内。此战营内最终可用最多二十五万人。守在边境的胡人见南夏率先撤军他们才开始撤退,如今僵在边境的双方人数已剩不多。但雨季已至,沼泽难行,半数北上路线被污沼堵塞,留给他们可以选择的进攻路线屈指可数。

“东胡将军已撤至何处?”

“应是已撤到凤阳以北,具体还不知。”

凤阳之南有四城,凤阳北侧去往皇城沿路的绥城距其不远。世子看着地图,沉吟片刻,“再等两日……”凤阳与绥城虽近,可两城之间地形复杂,若将军到达绥城,就算他很快知晓南边战事再起,南下也会费些时日。

若无东胡将军搅局,只打守军会轻松些。世子重新回望距离较近的几座城池,沉想计策之时,他突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守将,“还请隋将军将我为主将之事暂时保密,我已到石城营之事莫要同任何人提起,对外声称主将仍是您。”

“末将遵命。”

世子复看地图,专注的目光将两军对峙处周围城池看过一遍,突然问道:“我们与东胡的粮草情况如何?”

隋将军知无不言,低头答道:“停战之前营内一度粮食短缺、士卒饥饿,好在粮草线很快重建,如今我军粮草充沛。东胡本就不善长期作战,他们国内存粮少军需大,供应不足已是常态。虽然长久的僵持让他们得到喘息之机,但恐怕存粮数量仍不乐观。”

想到这些事背后的京城纠葛,世子长叹不语。他望着地图,重新拉回心思,“可知他们最近的粮仓在何处?”

“在梁关。”

锁在地图上的目光立刻转至梁关,世子看到此城位置,低声喃喃道:“离皇城不远……”

“是。这也是他们皇城外的最后一座粮仓了。”

“东胡皇城守军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