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你都多少次与我约法三章,你的事我不能管,眼下我不过是约束自己尽人夫之责。”
李霁翻了个身,背朝着他,“随你,我看你是诚心要膈应我,怎么,是怕我再给你添一顶绿冠吗?”
徐琛默了一默,咬牙道,“你也知你给我.....算了,你几时在意过我的感受?”
见她不理,他心中一窒,忍不住又自顾自说道,“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从未听进去过。我说想与你好好做夫妻,你当我喝多了酒,我说让你在青骢居等着我来接你,结果你受伤让那个人送了回来,你可知我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不像你,字字句句连斗嘴都是敷衍我。”
他越说越是不停,仿佛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一吐为快,“娶你,是皇命难违,可想你呢,因为你焦灼,伤心,妒忌呢,这些心绪,到底又是谁强加给我?为何我徐琛一生总是如此身不由己,求而不得?”
李霁猛然坐起,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个人,他向来随和潇洒,写意风流,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失态可怖的神情。
她试探着问道,“这该不是你新想出来整我的招吧?”
徐琛被她气得胸口起伏,“整你?我是整我自己!”
“可是,怎么会呢,我从未想过。”李霁本就心烦意乱,这下心里更是被搅成了一个大染缸,她甚至有些埋怨,他为何要挑这时候来说些不着四六的疯话,现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可巧阿瓷正推门而入,解了她的为难,却叫她更为难。
阿瓷看着气氛不对,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会,李霁巴不得她赶紧上前,叫她上前禀告。
“公主,镇北侯府着人送了东西给您,眼下正摆在府门口呢,阿瓷也不知该收不收。”
她越说声音越小,两位主子齐齐瞪着她,李霁只感觉太阳穴突突跳,“什么?”
“回公主,是,是三千两银子。”
32-第三十二章|长32蹆32老32阿姨32整32理
“三千两银子。”李霁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轻声重复道,唇畔忽然一丝笑容,“阿瓷,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瓷心道,这您可难为我了,裴之旸八百个心眼子,我如何揣测,何况驸马爷还在一旁瞧着,我怎么敢随意评论。
徐琛表情也已恢复如常,不见失态模样,笑得和煦,似乎从不介意裴之旸,只当寻常有人送礼至公主府一般,李霁也并不在意他怎么想,甚至也并非想从阿瓷这里听到一个答案,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从前我怎么问他讨要,他嘴上答应得欢,银子我是一分没见着,现在不用我说,他自己把银子送了来,恐怕是要和我两清了。”
两清二字一出,阿瓷只感觉浑身一激灵,她想抬头扫一眼徐琛的神情,终是不敢去看。
徐琛轻笑道,“镇北侯倒是乖觉,不愧是战场上厮杀回来的人,很是识时务。”
李霁脸色更冷一分,“本就是他欠我的,怎么不能要,阿瓷,收下就是。”
阿瓷领命而去,屋子里又剩这一对夫妻,刚才徐琛一番剖白被打断,此刻二人皆不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终是李霁先开了口,她缓缓靠在床边,闭目道,“你也先回吧,东西...也先搬回去,或者你先别住过来,最近我实在是累了。”
徐琛叹息,“我知道。”
想了想,还是道,“并不是逼你,是我一时情急,这原也不是个好时机,只是你也要知道,我的话不是冲动之言,一字一句在我心里不知磨过多少遍了,不敢说与你听罢了。”
那现在怎么又敢了呢,李霁很想反问一句,可她实在心力交瘁,从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心如明镜,可突然间却多了这么多让她看不清的事情,觉得茫然。
她也只是道,“我知道了。”追更本文﹑群23︿0ˇ69<23﹤9ˇ6︶
这怕是李霁最安稳的一次养病,没有人禁她的足,她却哪也不去,只在府里待着,写字看书喂鱼,真有了几分高门深闺小姐的味道,阿瓷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公主难得好静,对于将养身体大有裨益,也省得自己成天担心,忧的是公主如此性情大变,临水照花,娴静温柔,却不复当初纵马京郊的神采飞扬,公主从前虽然骄矜,可她确也是天下最有资格骄矜之人,那般盛气凌人,艳光灼灼如神女,让人不敢逼视。
这天李霁看累了书,叫阿瓷在一边给她读话本,她抓了把瓜子,一面听一面嗑,忽而有人来报,和嘉县主来访。
和嘉县主李芜,再提到这个名字,李霁心中有些怅然,从前在荣亲王府上时,和芜儿亲密无间,可那时毕竟年少,后来她回宫,荣亲王举家去蜀地住了好几年,再相见已然有了陌生之感。她声名在外,虽是公主,贵女中愿意与她结交者少之又少,渐渐她也习惯孤身一人。
而此时李芜来看她,除却姐妹情谊,她也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裴之旸,李霆有意为他二人指婚,且找荣亲王谈过此事,李芜想来也是知情的。
李霁道,“今日天气好,带县主去千鲤池旁等我吧。”
妃色裙衫的少女站在池边,嫣然如夏季新荷一般,俏丽亭亭,她一见李霁便绽出笑容,“霁姐姐,见你总是在池边,可见我们与水有缘。”
李霁笑笑,“缘分也是人为,今日便是我做主来了此处。”
李芜颔首,“是了,霁姐姐向来喜欢占据主动,别人轻易勉强不得。”
李霁拉过李芜,一同在池边坐下,这会子日头不大,凉风习习,池水清可见底,其中各色游鱼穿梭不断,更平添清凉之感。
“谁说勉强不得呢,全看我愿不愿意吧,十几岁的时候满心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妄为,其实还是在框子里行事。”
李芜默了一默,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望向李霁,“可是霁姐姐,我想镇北侯绝对是勉强你不得的。”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说起话来都有带着天真的直白,李霁失笑,“这你也敢问我?不怕我生气?”
李芜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我觉得你不会,何况此事并不好发作。”
“你倒聪明。”李霁道,“我问你,此事你都知道多少,外面是不是已经传成一片了。”
“坊间传言,镇北侯救驾有功,公主一见倾心,与之共乘而归,还有其余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李霁重复道,“捕风捉影,光凭这四个字也可想象今日我有多么艳名远播,只不过此事,多捕风捉影也不算太捕风捉影就是了。”
难怪说那日徐琛如此失常,流言似剑,他确是那个最受其害的人。
听得她承认,李芜眉眼竟有些黯然,“原都是真的,霁姐姐,你可知原本圣人有意要我嫁给镇北侯吗?”
李霁一窒,道,“此事我知道,只是不管你信与不信,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裴之旸。”
李芜笑笑,只道“这桩赐婚我父亲一直不肯点头,可我知道他决拗不过圣人,而我心里更是志在必得,那日他奉旨教我骑马,我便为他心折,那样的姿容气度,又这般有本事,性格嘛,初初觉得有些闷,可后来发现其实蔫坏得很,很对我的胃口,为这样一个人,嫁去北地又何妨,和他一起过日子,想想就很好玩。”
李霁心道,不愧是姐妹,我当初也作如是想。
李芜继续道,“原本谁我也不肯让的,可是若是你,霁姐姐,我倒能接受,那日与他骑马,我不知怎的心中偏想起你,竟觉得你二人颇相配。”说着,自己一笑,“没想到,你们倒正是一对,现在想来,这桩赐婚迟迟未落地,除了我父王不肯,恐怕那位镇北侯心中也是不愿吧。”
李霁心中一动,长长叹息,“芜儿,也许他不愿并不是出于儿女私情。若事情都可以用爱与不爱解释,或许我们都少许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