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李霁在洞房见到徐琛时,着意去看了他的脸色,只觉得平常,徐琛长得很好,大红喜服更衬得他眉目风流。李霁因坏人姻缘心里愧怍,也不颐指气使,徐琛对着公主唯有恭敬,也不多说什么,二人便一直依礼行事。

唯有程序走到圆房这一步时,出了些不妥。

李霁看过话本,也品过春宫,然则行事还是头一遭,对方还是个不甚熟悉的男子,心里不免紧张,这一紧张,那份痛楚便更清晰,话本里提及此事只有快活,李霁不防这突然的痛楚,于是乍然变色,杏眼圆瞪,伸手对着徐琛就是一下子。

徐琛只觉脸上一痛,抬眼看去,李霁正怒目而视,她虽美貌,然而自小便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威严俯视信手拈来,看着那副神情,徐琛心里的屈辱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奉旨娶亲,宫里又有那等乌糟的传言,只觉得自己在这桩婚姻里不过给人摆弄罢了。

他自可以温柔小意,可他便不,与公主便似角力一般行完了这夫妻之礼。

后来徐琛回想起来,或许这就是他与李霁婚姻里,唯一夫纲得振的时刻。

李霁虽嫁进了徐家,实则也很难与其一体,婆婆不敢立她的规矩,她本就是顶顶尊贵的身份,根本不需夫家给她体面,谁能怠慢了她呢,反而让她乐得轻松,李霆给她从旁另建了公主府,倒更显出她独门独院,成了婚反比未婚时更自由。

她与徐琛白天倒是好相处,说话对答也自如,该给他的体面她都给了,到了晚间她却怎么都不肯再来一回了,后来徐琛说要纳妾,她都一应应允,两人也可说相敬如宾。

李霁尚在宫中时,花街柳巷便去过不少回,一直感念于三春楼素雪的琴音,素雪是清倌,也是花魁,琴技绝佳,三春楼秦掌柜深谙生意之道,素雪每日抚琴接客都有定数,也因此有价无市,行情水涨船高。

李霁便如同纨绔中的翘楚,扮成个公子模样,为素雪一掷千金,素雪一见她就道破了她的女儿身份,李霁也不恼,说我知这女扮男装就是唬人的,可我既扮了公子,楼里的人就得称我公子,我便是公子,心知肚明又如何,还是得哄得我开心。素雪拍掌称妙,二人颇有些一见如故,李霁常来讨教琴技,或只是听琴,后来嫁人出宫,徐琛拘她不住,她便更轻狂起来,只道也要接客玩儿。

秦掌柜见多识广,那些贵人寻欢作乐起来做什么都是有的,李霁提出要在这三春楼出道,他也只是眉毛一挑,随她折腾,总归不会亏了他便是。

李霁比素雪更能造势,一月只来四回,每逢出场必以屏风隔之,只闻琴音,不见其人,若是非要见面,三请之下只能见到她迟迟出场,还以纱覆面。说来有趣,三春楼的贵客里,有她不少熟面孔,只不过以前她身份尊贵,这些人不能直视,因此隔着面纱也认她不出,倒让她见识了这些肱骨之臣王孙公子的轻狂模样。

李霁今日照例去了三春楼,坐在楼上暗处的台子边,阿瓷给她倒茶喝,她就往楼下看这些人竞价。

这些常客的脾气秉性她渐渐也熟稔于心,她颇好笑的想,他们家的老婆小子未必有她更了解这些老爷,突然李霁眼前一亮,忙叫阿瓷来看,"喏,就是那人。"

"什么人呐?"

"那个赭色衣服的便是,别勾头勾脑的,春鸭湖边那个嘴利的,就是他了。"

这不知什么品阶的小官,坐在楼下倒一点不局促,可见这种场合的常客了,那天灯笼光弱,那么草草一看便觉得他相貌不俗,如今三春楼里这般堂皇,流光照影,更显出他眉目英挺,竟无一处不吸引人,随便一坐也如松如石,一群人里让李霁独独只能看见他。

倒像是王侯府里的人物,李霁暗忖,这一下竟让她想起不少话本子里的开场。

"真标志。"阿瓷也说,"给咱们公主做个面首也使得。"

李霁闻言大笑。

台下正为她竞价,起拍却是不贵,不少人举牌,三春楼的牌子分三色,碧色的加价五两,朱色的加价二十两,玄色的加价百两,现下一眼望过去,满场皆碧,李霁看了眼那小官,他倒只端起茶来喝,像是无动于衷。

价格停在了五十五两,已是不俗,李霁估摸着也是差不多了,只是那叫价之人她不喜欢,南平侯的世子,长相尚且说得过去,举止却猥琐,正觉得无聊,忽见一人举了朱色的牌子,正是那小官,周围人纷纷向他抱拳,他只是淡笑不语,眼风扫向那南平侯世子,此时已是面露冷笑,也跟着举了朱色的牌子。

不过是听个曲儿罢了,九十五两可说是天价了,李霁也未料倒这种场面,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小官家底不薄啊,想必族里定有人经商。

果然,他不紧不慢,又举了一下朱色牌子。李霁倒想会会这小官,可她也知道,这下可不是花多少银子值不值得的事了,关乎到的是这帮纨绔的面子,南平侯世子直接举了玄色牌,场内惊呼起哄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看向小官,他只是笑了笑,也不言语,李霁想来也是,凭他是什么官,总得卖南平侯个面子,二百两,再有茶钱酒钱,南平侯世子掏起来怕也是肉疼,恐怕得有一段时间不得在三春楼见到他了。

03-第三章|长03蹆03老03阿姨03整03理

李霁做事素来认真,即便是青楼里卖艺,她也并不糊弄,近日与素雪学琴,技艺大有进益,相陪南平侯世子的,有一两位风雅之人,也不禁觉得今晚的琴音格外动人。

然则对世子来说,珍珠与米糠嚼起来也无甚区别,甚至米糠更香些,平时屏风面纱此类对他来说是情趣,但今夜一下去了那么多银子,就有些心烦意乱,听琴他是没兴趣的,这些小把戏他也不想敷衍,直想叫李霁出来见他。

"晴姑娘,何必躲在屏风后不敢示人呢,倒是瞧我们不起了。"

晴姑娘是李霁胡诌的名字,平时她也有出屏风的时候,可她有她的规矩,非是客上之人叫请三回,喝上三杯酒,她才出来,那些公子自持身份,也不会粗鲁行事,反而赞一句雅,道一句绝的,世子直接端着酒杯凑上屏风前来,李霁不由皱眉。

南平侯世子自觉今晚花费不少,他也实在,觉得这么多银子砸下来了,这什么晴啊雨的凭什么再在他面前拿款儿。

李霁冷冷地,"世子请也没有,酒也不喝,这般叫我出来,岂不坏了我的规矩。"苌腿铑阿咦追文证理

李霁自觉话说得已是软和,但在南平侯世子听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连道三句是,"姑娘说的是,我这就敬姑娘。"

说罢,把那杯中之酒尽数洒到屏风之上,"晴姑娘可感受到在下的诚意了?"

这屏风本就薄,他们坐在桌上时,就可隐隐绰绰地看到屏风后抚琴之人的纤丽身影,如今沾了酒液,更成了半透明的,世子只看见屏风后的女子身形袅娜,面纱覆面,一双妙目看不出喜怒。

李霁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只道,"好,这才一杯,世子还有三杯呢?"

南平侯世子这才满意,又洒了两杯酒,果见李霁施施然自屏风后走出,清泠泠的模样,他心头一热,伸手便要揭她面纱,李霁一错身,"世子好性急,容我先敬世子三杯才是。"

南平侯世子一想,是这个理,便让人给她倒酒。

李霁接过,"世子敬酒的方式让我很是欣赏。"世子笑着点头,一想好像又不对,冷不防一杯酒已经兜头泼下。

"你大胆!"酒液顺着他的头发直往下滴,座上之人见了这狼狈模样想笑却又不敢,李霁倒笑出了声。

"斗胆效仿世子,聊表敬意罢了。"

世子伸手便要抓她,李霁早有防备,接过他的手指猛地向后一折,趁他呼痛,夺门而出。

她的侍卫就在楼下,阿瓷见她跑出来,立即会了意,立刻就要往楼下报信,却见李霁朝她摆了摆手。

原是李霁见了那小官,衣袍略散漫,不知从哪间屋子里跑了出来,此刻在窗边负手吹风。

后面南平侯世子的叫骂声不绝于耳,他叫了仆役来抓她,李霁起了坏心,直直朝那小官撞了过去,此人约摸真是有些身手,侧身一避,李霁便撞个空,扑在了地上。

这一下好痛,李霁抬起头,怨怪地望着他,却见他也正冷冷地望着她。眼看那些仆役就要赶到,李霁立刻伸手,抓住此人的衣角,大声叫道,"相公,怎么才来,快救救我。"

仆役们闻言恍然,"原来是小娼妇的姘头,一并抓了等世子发落!"

李霁打的便是这个算盘,不是不敢惹南平王世子么,今天就叫你惹个彻底,敢与他竞价已经在这世子心里记了一笔了,现在还是她这女反叛的相好,可不得让世子好好恨恨你。

届时若是太可怜了些,阳平长公主也是愿意帮你一帮的。

好似不知道这些仆役的主子是谁,小官倒是慢慢把她扶了起来,"原是我的不是,叫娘子受苦了。"

他的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边,李霁抬头一望,他的脸离她如此近,寒星似的眼睛,带三分戏谑,直让李霁有点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