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慈心里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对面的杨雪,对方已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调侃模样。
徐引再次坐下来后,林予慈顺手将桌角的湿巾递给了他一份。
前不久在“云顶”才刚见过,因此杨雪很自来熟地招呼着徐引:“老林刚才才说你不能吃辣,还好我一直习惯点四宫格,这个是菌汤,这个是猪肚鸡,老徐你随意啊。”
徐引拿湿巾擦拭着手,一边点着头对杨雪道了声谢。
老友约饭,席间总是交杂着各种话题。
虽然徐引话并不多,但杨雪问到他的时候,他的回应也都很有分寸,不再像年少时那样青涩,总将心事莽撞地写在脸上了。
大多数时候还是林予慈和杨雪在说话,他们聊了许多各自最近的烦心事。毕竟临近年末,杨雪手上的活儿也并没有比林予慈轻松多少。
“我跟你讲,做人事才是最累的,你们起码是在处理实际的事务,我们是在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杨雪疯狂吐槽完自己的工作内容之后,半开玩笑道:
“我要是决定辞职创业的话,那可就是说干就干了,老林,你要不要投资我?”
杨雪一向是个敢想敢做的人,爱情上如此,在工作上更是如此。
然而,在如今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里,敢想敢做的人往往会拥有更多的机遇。
林予慈很欣赏老友身上这份勇气和魄力,他抿了抿杯中的啤酒,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可以啊,尽我所能。”
杨雪目光闪烁地看着他,随即又看了看徐引,笑了起来:“创不创业的,暂时还八字没一撇呢,回头再说吧。”
吃饭中途,徐引接到了一个重要电话,跟他们打了招呼,便起身出了小隔间。
徐引一走,杨雪之前说得兴起的话题也不继续了,仿若刚才的“热火朝天”只是伪装,她一时间沉默下来,双眼盯着林予慈看,笑而不语。
杨雪的视线实在灼灼,林予慈被她看得浑身别扭,仿佛被目光烫掉了一层皮:“……怎么了?”
“你们俩今天突然一起过来,是什么情况啊?”杨雪一副八卦的样子。
林予慈有些无奈:“你想多了……我俩没什么情况。”
闻言,杨雪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我还以为你俩复合了,所以才特意带来和我见一见。”
听了杨雪的话,林予慈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件事情上哪里是他不想……
但很多事不是他想就可以,还得看对方愿不愿意。
即便对方愿意,他们两个人之间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
至少是现在,林予慈还没有把握,能够解决那些阻碍、那些难题。
在他“自身难保”的状况下,他又怎么能轻易地介入和影响别人的人生呢?
当年那样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杨雪分辨着老友的神情,确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颓唐和丧气,再往细里看,还凝结着许多的纠结、拧巴和不甘心。
这是她很少在林予慈脸上见到的表情,过去的林予慈,无论面对什么样的问题,好像都有一套自己的标准答案似的。
那样聪明、总是知道标准答案的他,怎么独独会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困顿不前呢?
如果说存在一个唯一的答案,那或许是这段感情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常。
正是因为深处局中,不能轻率对待,所以无法做到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杨雪的朋友众多,但她处事的一贯原则就是“分寸感”,简单来说,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顾好自己大吉大利。
但即便是她,此刻心里却也觉得不是滋味,她乐于见到林予慈志得意满的模样,格外看不得他心里受折磨。
又或许是她觉得,这么多年以来,林予慈和徐引实在是很不容易,两人明明是互相有情、彼此有意,但怎么就是不开窍?
总之,她认为自己是时候来担任这个开导者的角色了:
“老林,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我……”
林予慈下意识地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多年来将事情压在心底的习惯反射,使得他几乎立刻就收回了这份倾诉欲,他只是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别想蒙我。”杨雪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心里高不高兴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林予慈避重就轻地笑了笑:“这么厉害啊。”
杨雪眼睛一挪不挪地注视着林予慈,执著至极。
后者扛了一会儿她的眼神,最后还是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事儿……要说起来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眼下我们先吃饭吧。”
杨雪说道:“你看,老林,你又来了。”
林予慈不明所以。
“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太多,怕麻烦别人,又怕别人吃亏,凡事都顺应着别人的方便,哪怕自己绕点弯、吃点亏都无所谓……”
杨雪说话如同机关枪似的,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林予慈笑着打断了她,“杨雪,你不要借题发挥,我不觉得我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杨雪没有回答他,反而不管不顾地将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吐露了个干净:
“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比起所谓的‘吃亏’,对方心里更在意的是你,他就愿意为了你花费时间和精力,愿意陪着你,也愿意去吃这个所谓的‘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