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晔的质问让程尧漠然的神色起了些许变化,他反问道:“所以我才需要你保护他,还是说你还有其他方法能让阿卡德人接受程曦来到地下城?如果陆地的饥荒没有出现转机,程曦死于饥荒也是迟早的事而已。”

“我能明白你想保护程曦的心情,但或许还有其他方式,而不是像这样用阿卡德人的性命来强逼他们接受程曦,你知不知道……”

言晔话音未完,程尧却突然插上话,他怒极反笑,说道:“言晔,我的过去你不全都看在眼里了?你到现在还看不透阿卡德人到底有多么丑陋吗?”

“……”

程尧指著言晔身上的王袍,冷声笑问:“言晔,想想你为阿卡德付出了多少,但他们在背地里又是怎么议论你的?怪物?瑕疵品?”

“都这么多年了……程尧你真的不打算放过阿卡德……你就非得用这种方式让程曦活在地下城?”

“放过阿卡德?你是凭哪一点来要求我放下?要不是当年范珩又立了一个血誓压制住我的诅咒,否则为什么连续饥荒三年的阿卡德,一夕之间诺亚竟然能开始发芽,食用虫也不再集体暴毙?”

“……范珩立血誓?”

程尧见言晔一脸疑惑,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程尧嗤笑一声,又道:“是阿,范珩这人特爱颜面,为了坐实他那个位置,他哪里敢向大家承认,他用自己的灵力作为代价立下血誓,就这么强行把我的诅咒给压制下来。”

“言晔,你肯定还不知道吧?范珩就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阿卡德会面临这些灾难,其实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为了让言晔看清真相,他开始说起那段阿卡德人将之封存的过去,程尧说,三十多年前,他从一干孩子里脱颖而出,成为范珩第一个亲手培养的王上,程尧在十八岁那年,即位成了第九十代阿卡德的王上,可是就在他即位后第二年,程尧某日却突然失控了,他没来由地杀了服侍他的追随者。

范珩本以为这只是个意外,怎知程尧这次的失控,居然一连持续了好几天,后来范珩才意识到程尧似乎并不适合担任阿卡德的王上,只是程尧才刚即位两年,范珩哪里能在这时当着阿卡德百姓的面前坦承自己选出来的王上不适任,范珩是个重颜面的人,想当然,他自是不会做这种打脸自己的事情,于是,他说谎瞒了阿卡德人,说是程尧因为体内魔力不足,才会造成一时情绪上的失控,于是调息日也因此顺应而生。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年,一直到了程尧三十岁那年,地下城没来由地大规模爆发痢疾,虽不是特别严重的传染病,只不过传染的速度过于快速,用来入药的虫干一时之间变得供不应求,为此,坊间的虫医只好转而向程尧求助,说是陆地上有一种名为百里香的草药,亦有治疗痢疾的效用。

恩基创立陆之门之初,便把初始位置设定于S区,除非开启时有特别指定地点,否则门一开启,地点都会落在S区某处,在S区采草的这段期间,曾有几名陆地人撞见阿卡德人,背负王律的程尧,无一丝迟疑地手刃了这些陆地人,但程尧却在这过程之中,他发现到原来生活在S区的陆地人,似乎能感受到他的信息素,有些人更拥有和他一样的信息素。

自此过后,程尧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他时常瞒着阿卡德人私下跑到S区,后来,程尧理解忘 ????????? 萫 髑 榢 ?????? 曊了什么是Dom、Sub,更和一位Sub立下契约与之生子,于是程尧开始过上白天回到阿卡德,晚上前往S区两边跑的生活。

程尧的过往,就和言晔先前自行推敲得没有相差太多,只是他仍有些地方不懂,他打断程尧,问道:“可是如果你和我一样都是Dom的话,那为什么你会这么晚才出现信息素反噬的状况?”

程尧听闻,无奈苦笑:“谁知道?我也希望和你一样在青春期就出现反噬,这样我就会直接死在范珩手里,而不是成为阿卡德的王上,更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程尧一提此事,言晔又赫然想起当年脱逃的事情,他急忙问道:“当年是你放了我对吗?”

“恩,是你母亲苦苦哀求我,说自己的儿子就快被范珩处决,祭司的遴选本就不归我管,我本无意干涉,可是她却告诉我,她说你是范珩培养要来接任王上的位置,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范珩似乎在暗地计划要把我拉下来。”

程尧说,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范珩给拉下台,那天他放走言晔之后,言晔从陆之门逃脱的事便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闹到程尧那里,只因关押囚犯的石门,仅有范珩或程尧能打开,范珩也为了这事和程尧起了严重的争执。

不过范珩瞒着程尧暗地培养新任王上,此等以下犯上的行为,程尧乃是有权将范珩的祭司职位给强行撤下,但程尧自从在陆地上组建家庭之后,早就无心继续治理阿卡德,于是程尧便和范珩谈了条件,他说自己愿意主动退位,可是他想离开阿卡德到陆地上生活。

这样的条件,老实说对程尧和范珩二者都好,更何况程尧卸任之后,身上没了王律的束缚,他便是自由之身,只要范珩愿意保密,那么就不会有人起疑程尧的行踪,只是程尧给了范珩信任,却是换来范珩的算计。

“算计……?”

“对,正当我以为自己已和范珩达成共识的时候,我万没料到范珩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范珩工于心计、城府深沉,当时程尧提出这样的条件,范珩直觉这背后肯定有异,于是他暗地给程尧投了侧听虫到他的身上,侧听虫与侦察虫不同,侦查虫会与祭司的灵力相连,所以能感觉出被侦查虫附着于身,可侧听虫不一样,侧听虫体型过于微小,加上他并不与祭司的灵力相连,但凡被缠上也很难察觉出来。

后来,程尧在陆地组建家庭的事情终究还是曝光了,为了这件事,范珩和程尧又起了更加激烈的冲突,范珩劝阻程尧别再前往陆地,最后两人短暂达成协议,范珩给了程尧一个月的时间,只要程尧愿意手刃那对母子,他就不将此事上报给先祖,程尧虽表面应允,却只是暂时的拖延之计,徬徨无措的程尧,天天到王祠祈求历代王上给予自己帮助,无奈的是,无论程尧询问多少次,始终没有得到历代王上的回复,程尧心灰意冷之际,竟作出抛下阿卡德,带着妻小远走高飞的决定。

当天晚上,程尧正想用权杖开出黑洞前往陆地,结果程尧却感觉到体内的魔力就像一滩死水一样,权杖的魔力根本就不会进入到他的体内,说时迟那时快,范珩竟领着一群追随者护卫冲进王上居所,将程尧给强行压制在地,就在这刻,程尧才知道自己与范珩之间早就没了信任。

原来,范珩本就想将程尧拉下台,加上他根本就不相信程尧会亲手杀了那对母子,未到一个月,范珩就先将此事透过灵能虫回报给先祖,先祖也认为程尧不适任,于是他撤了程尧的头衔、断了枯木权杖的魔力来源,程尧就这么一朝从王上成了阶下囚。

程尧被捕入狱,范珩当然第一时间也前往陆地要去把陆地人女子以及他俩生下的孩子给带回阿卡德当众处决,只是程尧早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他将三圣物之一的胸徽给调了包,他把假胸徽留在阿卡德,真的胸徽留在茅屋里面,程尧会定期对胸徽注入魔力,让胸徽凭着魔力撑起茅屋四周方圆百里的结界,只要结界内的人不走出结界,外人是根本无法走进结界内部,只是程尧被捕当晚,那名女子为了要找寻程尧的下落,居然自行走出结界之外,范珩也因此得以将女子抓捕归来。

“因为我无法再替胸徽补充魔力,茅屋周围的结界很快就消散,范珩又再度领人到陆地想把程曦给带回来,但他找了很久却是只有找到茅屋而不见程曦的踪影,不过当时范珩也没有特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一个眼盲又年幼的孩子,少了父母的庇护,根本就无法在外面生存下去……”

听到这里,言晔终于明白为何程曦会说自己一觉醒来,父母双双不见踪影,为了寻找自己的父母,程曦焦急地拿着他的枴杖冲出家门,也就这么误打误撞闯入贫窟,进而被言晔给带走,而胸徽果真如言晔所想,被程尧藏于茅屋某处。

“所以在这之后便是你刚才让我见到的那样……范珩将你和那名女人带到阿卡德广场上公开处刑?”

程尧沧桑的面容,扬起一抹苦涩笑意,他朝着言晔点了点头,又说:“那时我跪在高台上,哭着乞求我的人民放过我的爱人,我愿意一肩扛下所有罪过,只求阿卡德人和范珩饶了她一命……”

“可是……无论我如何哭喊哀求,我的耳里却只听见人民对我的批判和谩骂……我不明白,我把自己的人生全都献给了阿卡德……可为什么到头来我却是换得这样的待遇……”

“当范珩命令追随者将石刀刺进她胸口的那一瞬间,我终于清醒了……原来脱下王袍以后的我,根本比奴隶还不如,这些贪婪又恶心的阿卡德人,全都把我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忆起这些不堪的往事,程尧终究还是忍不住落泪了,程尧见言晔,犹如见到自己的影子,他们都是不该出生于阿卡德的Dom,更都犯了爱上陆地人的错,为了保护他可怜的孩子,也为了不让言晔再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于是他揭开自己的疮疤,想让言晔看清这一切的真相。

程尧握住言晔的手,声泪俱下说道:“言晔……千万别相信你的人民会与你站在一起……更别听信范珩的每一句话……否则……你就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你记好了……你现在只需要想着……你和程曦该如何活下去……别再插手管阿卡德的人民了……这样的阿卡德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

第0060章 60 盘算

再次转醒,言晔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居所,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床边坐着正在替他诊疗的许褚。

“还有哪里不舒服?”许褚递了一碗汤药给言晔。

言晔将许褚递上的汤药一饮而尽,镇静回道:“没事,我好多了。”

虽然言晔是这么说,不过许褚仍是放不下心,方才他已替言晔仔细检查过一遍,身体似乎没有其他异状,只是这次已是言晔第二回无预警失控,这让许褚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于是他趁着言晔尚在昏迷之时,让追随者送来更多的安神药酒及安神诺亚。

“这几天到调息日之前,你就先待在居所里休息吧,祭典的进度我会帮你看着。”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