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声即时的叫唤,让百足虫在爬上追随者脚边的最后一刻之前停了下来,范珩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言晔行了个揖礼,言晔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花容失色的追随者,又道:“如果祭司你还不急着回去居所,我们晚点能一起谈个正事吗?”

言晔还未等范珩回话,他马上又继续接着说:“我想和你谈一下先前请你请示先祖的事情。”

言晔话一说出口,范珩脸色顷刻之间铁青得难看,这几日他上过好几次神坛,仍是求不得恩基的回应,范珩心里清楚,方才的骚动肯定是引起言晔的注意,所以他才会出声替追随者解围。

“王上,这几日以来您为病患忙碌奔波,晚点我再用传音虫将此事传达给您,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范珩离去,言晔也接续未完的祷祝仪式,只是范珩却在返回居所途中,发了个传音虫给许褚。

范珩才刚回到居所没多久,许褚也随之抵达范珩居所,他被追随者领进屋内,范珩抬手支退屋内的追随者,仅留下许褚一人。

“祭司,您是有什么要事吗?怎么会这么急着找我过来?”

范珩听闻,倒也没有马上回答许褚的疑问,他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说道:“这几天,除了送恢复体力的药酒过去以外,再额外多送安神药酒和诺亚过去给言晔。”

送上恢复体力的药酒还能理解,但许褚却想不明白为何还要再额外送上安神药酒和诺亚,范珩见他一脸狐疑,他也不打算兜圈子,开口就直接道出许褚的疑惑,他说:“我怀疑言晔的调息日提前了。”

许褚一听,倒抽好大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这都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可能会……”

“所以我才要你这几天多送一些安神药酒和安神诺亚过去给他,现在西区和东区的病人,全靠言晔的治愈术撑著,绝不能让他提前发作。”

调息日,是从第九十代王上流传下来的日子,当时的王上,每隔三个月便会有一周的时间避不露面,虽然祭司对外都向不知情的东区平民、南区奴隶宣称,这个日子,乃王上恢复体内魔力的日子。

王上的魔力来源,源自恩基赐予的枯木权杖,那根枯木权杖,实际上是与恩基相连通的,只要恩基不死,权杖内就会有源源不绝的魔力,可是并非所有人都能驾驭权杖,祭司遴选出来的王上人选,不只生来要有过人的天赋及资质,更重要的是,王上的身体还要能成为接纳恩基魔力的容器,只有能承受住恩基魔力的身体,才有资格成为恩基的分身。

也就是说,王上体内的魔力,全部来自恩基的权杖,根本就没有恢复魔力这件事,这一切全是范珩粉饰太平的谎言。

数十年前,第九十代的程尧王上,不知得了什么病症,每隔三个月,程尧原先温恭谦良的性格就会逐渐转为暴戾狠毒,不只脾性浮动焦躁,更会无情出手伤害周遭的人,为了避免程尧发作时,一时失控毁掉地下城,范珩便会趁着程尧理智尚存时,让程尧在自己居所的周遭,设下坚不可催的结界,范珩也会提前让程尧将权杖摆至神堂。

不过随着程尧的殒落,追随者们本以为新的王上就会和过往的王上一样,是个完美的无瑕品,岂料,言晔却也和程尧一样出现相同的症状。

“有需要我放侧听虫去监视王上的一举一动吗?我就怕他会在治疗病患时突然失控……”

范珩瞟了许褚一眼,说道:“别冲动,如果让言晔发现你在监视他,这样只会让他的情绪更加不稳定而已,你只要像先前一样,暗地在服侍言晔的追随者身上放置侧听虫就好,记住,一定要让言晔捱到三个月才能让他发作,否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民心,又要再度动荡了。”

侧听虫,比侦查虫更高端的虫类,侧听虫不只拥有侦查虫的追踪能力,更能将听到的声音纪录下来,每当接近言晔发作的前半个月,范珩便会要求许褚在追随者们身上放置侧听虫,好让许褚随时注意言晔的变化,这样的模式,两人已瞒着言晔执行十多年之久。

“可是我担心王上如果吃了安神药,可能会影响到东区的患者治疗......”

范珩知道许褚的顾虑,东区的患者比西区还要多上好几倍,言晔每天治疗完西区再赶至东区治疗,时间上已经相当紧迫,若是再让言晔起得晚,东区的病人一天之内根本就治疗不完,可是比较死几个人,都还是比不上言晔的骤然失控还要来得严重,若是让他爆走,地下城很有可能会全毁于言晔的手中。

“起得晚也就算了,如果真的不行,我会再把西区的汤药比例重新调过,之后只需要让言晔替东区的病人做治疗就好。”

“祭司,王上的病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黑斑症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点起色,现在又要用这种方式让王上......”

许褚话都还没说完,只见范珩龇牙咧嘴地打断他说话:“闭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想让言晔这个瑕疵品当王上吗?要不是当年......”

越说越激动的范珩,似乎意识到自己出现不该有的情绪,他连忙敛起怒意,后面的话也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就照我说的去办,我要休息了,你也去忙吧。”

“......知道了。”

第0019章 19 跳脱常理的错误

许褚离开范珩的居所,他按著范珩的吩咐,交代追随者从今日起,言晔的饮食里面,再额外多送上恢复体力的药酒以及安神诺亚、安神药酒。

事情交代完之后,回到居所的许褚又马上走进虫室,但见许褚将手伸进其中一瓮小土瓮里面,数十只大约0.3毫米大小,八只脚、体色白色却带点透明的侧听虫爬上许褚的指尖,它们凭着轻盈的体重和过于微小的躯体,所以能轻易地附着于任何地方或人体而不被轻易发现。

许褚对着这些虫子喃喃念了几句,侧听虫陆续从许褚指节一跃而下,纷纷离开许褚的虫室。

累了整日的许褚,换下身上的衣服,进了澡间泡澡,不过他满脑子却是今日之事,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言晔的病这么多年来都是维持三个月的频率发作,如果没有诱其发作的原因,怎么可能会提前发作?

若要说言晔这阵子的生活有什么改变,撇开治疗病患以外,就属林琛这个陆地人,起先将林琛带回之后,许褚原先打算要将他囚禁在关押罪犯的石洞里面,可是言晔却坚持将人带回自己的居所,只因关押罪犯的石洞既狭小又脏乱,言晔就怕林琛被关在里面,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生了重病,再加上整个地下城仅有言晔会说陆地人的语言,无可奈何,许褚才会让林琛这个外人住进王上的居所里面。

虽还想不透其背后成因,但现阶段最要紧的还是,要先盯紧言晔的变化,一定要让他撑到调息日才能发作。

同一时间,祷祝结束的言晔,一回到自己的居所,他就见到正厅内的长桌摆了两盘诺亚、一碗虫干、三瓶土瓶。

“王上,需要先服侍您换下王袍吗?”一名女追随者询问。

“恩。”

言晔回到自己的寝间,寝间内宽大的石床上,早已摆好干净的白袍等著言晔换上,言晔伸直双臂,女追随者小心翼翼地替言晔宽衣解袍,厚重的宽袍褪下,言晔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丝质里衣,轻盈丝滑的质料,隐隐衬出言晔宛若初雪的肌肤,贴身的丝料更是掩不住他结实精壮的体格。

女追随者将神圣的王袍放至石床上,她又拿起石床上的白色长袍,披至言晔的肩膀:“王上,澡间的衣物也替您准备好了。”

言晔拢了拢肩上的长袍,他侧头看了身后的追随者,冷声道:“去门外候着吧,有什么事就用传音虫通知我。”

言晔性子喜静,只要他一回自己的居所,定会将屋内的追随者全部支退,女追随者拿起换下的王袍离开,言晔也进澡间泡了个澡,再次走出澡间,已是晚上九点,在这段期间,言晔迟迟没有收到范珩的传音虫,言晔心里清楚,范珩定是问不出什么,才会用这种委婉的话语来推托。

洗完澡的言晔走至正厅,他坐在石椅上,将桌上的土瓶瓶塞打开,言晔一一闻了药酒的气味,他发现这三瓶药酒里面,除了一瓶是恢复体力的药酒,剩余两罐都是安神药酒,言晔再看向桌上的吃食,其中一盘诺亚是沾了虫液的普通诺亚,另一盘则是安神诺亚。

平时言晔的吃食,并不会特别放那么多安神药酒和安神诺亚,这样的改变,让言晔很快就意识到,范珩也注意到他的变化了,言晔自己也很明白范珩为何会有此举,只因......他就是个追随者们背地暗嘲有病的王上。

数千年前,恩基只挑选Normal领入地下城,按理说,Normal和Normal生下的孩子,也只可能是Normal,但就在这样的常理之下,却出现了严重的错误,言晔的Normal父母,生下了他这么一个Dom。

跳脱常理的事情,人们都将其称为错误,而言晔,就是这么样的一个存在,他一出生,就因为长相与所有的阿卡德人不一样,所以从小就被冠上怪物的称号,可是更让言晔崩溃的是,他竟然还是个Dom,人的愚昧全来自于无知,数千年都活在地底下的阿卡德人,从来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Dom和Sub的存在,正因如此,言晔就被这些见识浅薄的阿卡德人冠上怪物、有病这些蔑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