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没关系?”岳观雾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难道是你主动向她提及此?事,是你主动要去拜见闻掌教,也是你将消息散播的问心宗人尽皆知。”
“不……师姐,你真的误会小舟了。”郁润青向她解释道:“是那日,闻掌教知晓了我们两个的事,又恰巧得了几篓螃蟹,所?以特意邀我去。我以为既然闻掌教应允了,你也一定应允,便?打算趁年节前换掉那些?不堪用的木器,是以绘了花样,命杂役送去望仙镇,兴许这里出?了纰漏,叫人家以为此?事是板上钉钉了,无?所?顾及,才传扬了出?去。”
岳观雾面色愈发难看?,郁润青也不由皱起眉头,像是有些?担忧:“师姐……”
“不必做出?这副模样!”岳观雾怒视她一眼,立即别开视线,须臾,又复素日冷然:“我说过,你若愿意,我不反对。”
“那……”郁润青稍作犹豫,提起衣袍,扶膝跪地:“还请宗主赐予婚书。”
岳观雾慢慢地垂眸,浓密的睫羽敛去了大?半瞳孔,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婚书……”那口吻,仿佛不知何为婚书。
郁润青仰脸道:“我与小舟的事,如今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想?有了婚书,也算名正言顺,不至于惹来非议。”
“……”
“师姐,帮帮我吧,不然我没办法跟闻掌教交代。”
岳观雾轻声一笑,转过身去,重新走到书案前,从?后方的宽口瓷瓶中抽出?一卷红纸,缓缓展开来铺于案上。砚台里的墨尚未干透,笔尖浸的清水亦尚未沥干,她掭笔挥毫,以极快的速度写完那一纸婚书,而?后丢开笔,重重盖上了宗主金印。
郁润青见状,摊开掌心,等着她将婚书送过来。
可岳观雾却将婚书向外一甩,当污秽之物似的随手扔到地上:“拿去吧。”
郁润青迟疑片刻,起身过去拾起,小心翼翼地收到怀中,抬头对岳观雾笑道:“多谢师姐。”
岳观雾目光定定的盯着她,忽然问:“你有什么可笑?”
郁润青脸上笑意一凝,很快恢复如常,看?岳观雾的眼神是稚子一般纯粹柔软的信赖:“因为,我知道师姐虽然嘴上责怪我,但最后还是会帮我的。”
“……你走吧。”岳观雾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手撑着书案,面色有些?惨淡。
郁润青敏锐的察觉到些许异样:“师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这样问着,又走上前,那股浓郁的檀香下?,渐渐浮现出难以掩盖的血腥气,而?岳观雾左肩处也已然透出了湿濡的乌色。
“师姐,你受伤了。”
“我知道,用你废话。”
岳观雾抬起右手,压住肩上的伤口,很不耐烦的乜了郁润青一眼:“婚书都拿到了,你还赖在这做什么,还不滚。”
郁润青眉头紧蹙,倒像是没有听见岳观雾的冷言冷语:“怎么弄的?谁伤了你?”
“不关你事,滚开。”
“师姐……”
问心宗有最好的金疮药,不仅可以即刻止血,还能?令白骨生?肌,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口,会这般难以愈合。郁?? 润青想?了想?,不得其解,便?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将她抵在书案上,轻声细语道:“我看?一下?,你不要乱动,会留更多血的。”
岳观雾咬紧牙根,狠狠瞪着郁润青:“你给我放手。”
郁润青倒是蛮听话,乖乖的放开手,紧接着便?被一巴掌扇在脸上,力道之重,令她不禁侧过头去,好一会才将脸转回来,正对上岳观雾又冷又怒的一双凤眸。
“……你都打我了,还不叫我看?,那我不是白挨打?”郁润青振振有词的同时?,很利落的解开她腰间的衣带,掀开她的外袍,挑起她的里衣,一眼看?过去,只见那白皙如玉的肩膀上赫然一个猩红的血洞。
郁润青试探着摸了摸她的背,果然也是湿淋淋的:“贯穿伤……到底是什么东西弄的?”
岳观雾大?抵是痛得厉害,纹丝不动的靠在书案上,缓了片刻才道:“长牙。”
“长牙?”郁润青抿着唇,眉头皱得更深:“它不是已经消失了几百年?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你不如去问那些?该死的魔修。”
“……”
“看?完了?还不把衣服给我穿好!”
郁润青盯着她肩上的伤,从?腰间摸出?一张空白符纸,指尖蘸了点她的血,在符纸上随意画了道线,末了,低语几句,符纸忽燃,化作纸灰落于掌心。
郁润青一边将纸灰撒在她的伤口处,一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血咒,可这样才能?止住你的血,叫你不那么疼。我看?古籍记载,长牙留下?的伤,只有用它的牙磨成粉,敷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愈合。”
“……”
“牙呢?”
血咒的确立竿见影。
岳观雾红着眼眶一把推开郁润青,强忍着不悦整理?好自己散乱的衣服:“它伤了我,我也伤了它……”
郁润青道:“它逃掉了?”
岳观雾道:“你能?不能?少说这种废话。”
郁润青道:“好,我不说,那它逃到哪去了?”
岳观雾道:“梅州,水梨乡。”
话至此?处两人的神色都难免有些?凝重。
长牙是蛮荒时?期的凶兽,它的牙长在鼻子上,足有三尺长,故得此?名,又因有双翼,龙尾,能?翱翔天?地,被百姓称之为龙牙子。最重要的是,长牙以疫为食,好些?百姓不知内情,将它和痘神娘娘供奉在一起,祈求它能?吞食疫病,保佑世人平安。
殊不知长牙食疫,是要先散播疫病,待生?灵死于疫病,再食其尸骨。
郁润青记得自己看?的那本古籍头一页便?写着“长牙现世,生?灵涂炭”,而?后一页则是“待方圆数百里人畜尽灭,长牙方才隐入水中。”
水梨乡,光听名字都是一个湖泊颇多的鱼米之乡,倘若长牙受伤后藏起来,安安分分躲上一两百年,岳观雾就要带着贯穿她肩膀的血洞活一辈子了。
郁润青用手背贴了一下?自己逐渐发烫的那半张脸,看?着岳观雾,笑道:“也不一定非得要长牙的牙,或许宁长老?有别的办法,那古籍都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更新迭代,早该淘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