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意?笑道:“照你这意?思,谁都不坏喽,是阴差阳错,命运弄人。”

瑶贞思忖片刻,郑重其事的点一点头:“没错。”说完又看向陆轻舟:“师姐,你觉得呢?”

钟知意?一把将瑶贞拉到身旁,略有些刻意?道:“欸,也不知道白文耀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个脾气还真适合做玄官。”随即凑到瑶贞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傻呀,没看出来她们俩有事。”

她们俩自然是指郁润青和陆轻舟。

至于这个“有事”嘛……

瑶贞看了眼并肩而行却一言不发的两个人,后知后觉,气氛确实不太对劲。

“怎么了?”瑶贞也压低了声音。

“我哪知道。”钟知意?紧接着又说:“多半是在山上?出了什么我俩不知道的事。”

被幻境迷惑,落进陷阱,山灵迷途知返,带着叶柳柳一起?消失不见……瑶贞这一琢磨,惊觉山上?发生的事被她师姐三言两语的给一带而过了。

有什么是不能同她和钟知意?说的?想来也只有她们两个的私事。

瑶贞明白了,又不明白了,她挨在钟知意?耳边悄声问道:“那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呀?”

钟知意?还是那句:“我哪知道。”

淮山的传送阵遭到了破坏,迄今为止还没修好?,一行人只好?辗转到铜雀台,借了车马赶回淮山,谁成想眼看着到淮山了,那匹笨马竟然误食了大黄,导致腹泻不止,腿脚发软,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将笨马安置在一个农户家中,一行人从?晌午走到夜里,终于走到了长平城。

而这期间,郁润青和陆轻舟之间说几句话是有数的,连眼神接触都少得可怜。钟知意?虽然心知肚明这当?中有事,但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一无所知,就不便于插手。

乘着夜色进了长平城,钟知意?决定?在观望观望。

“师娘,我肚子好?饿啊,我们在长平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陆轻舟倒是和平常没两样:“你想吃什么?”

钟知意?随手指向街边:“就这家得了,我饿的头晕眼花,走不动路。”

那是一家面馆,夫妻店,很小,只摆了四?张桌,丈夫在外边挑灯煮面,妻子在里边拾掇菜叶,见一行人朝这边走来,夫妻俩一齐抬头,非常和气的笑了笑,那妻子正要开口招呼,视线忽然落在郁润青身上?,眼睛一亮说:“是你呀,你终于来了!”

郁润青微怔,还没等?反应,那妻子便丢下手里的菜快步上?前,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仙长不记得我了吗?那日你来长平吃面,就在这儿,见我在街边上?哭,问我怎么了,我说奶奶生病了,要老桑树的树枝做药引,你就替我去?折了树枝呀。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那时候还答应你,以后你来长平,我都请你吃面。”她说着说着有些羞涩的笑起?来,回头看了眼丈夫,又回过头说:“不承想后来我就嫁到了这家,也算缘分?了。”

其实她话说一半,郁润青就想起?来了,没办法?不想起?来,毕竟,于她而言,这不过是前几个月的事情,她还为此受了罚,印象不能不深刻。

看着眼前大约三四?十岁的妇人,那红润的面容,渐渐与记忆里流着鼻涕嚎啕大哭的小女孩重叠,郁润青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她跨越的光阴。

“我记得你。”

“真的!”

妇人欢喜极了,可又有些质朴的埋怨:“既然记得,这么些年怎么一次也不肯来。”她也没有非要郁润青一个解释,说完便招呼一行人进到屋子里,要丈夫拿出看家的手艺给几人煮面。

外边夫妻俩热热闹闹的忙碌,里边一行人悄然无声的沉默,半响,郁润青开口道:“要不然我等?恢复了记忆再回宗里吧,反正我师……宗主也闭关呢。”

这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横竖瑶贞口直心快的先答复了:“为什么呀?”

郁润青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觉得别扭,我的事情,旁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瑶贞不晓得她是哪里来的苦恼,更?不能感同身受,当?然也做不了主,只能看向正用热茶洗筷子的陆轻舟。

陆轻舟垂着眸,将筷子在茶杯里涮一涮,又拿白手帕仔细擦了擦,上?下并齐了,依次摆在三人跟前的茶杯上?,末了才抬眸看向郁润青,温声细语道:“你既然不愿意?回去?,就在长平城里住一阵子吧。”

陆轻舟分?明是答允了她的提议,却好?像给她带来更?大的苦恼,郁润青看向别处,微微蹙着眉,神情上?几乎是有些不自觉的烦闷了。

人家常说女人心海底针,殊不知海底针也是有迹可循,好?歹知晓那针在海底,可郁润青的心事是少年心事,连自己都看不透的,又何况旁人。

在诡异的安静中,妇人将面端了上?来。

真不愧是看家的手艺,油汪汪的一碗面,卧着两个煎鸡蛋,三五根菜叶子翠的发亮,上?头还撒着一把葱蒜沫,浇了一勺滋啦啦的辣椒油,单单香味都叫人想流口水,更?何况面条一挑,底下还有几块酱牛肉。

瑶贞和钟知意?是真的饿了,有这样一碗面便什么都顾不得,埋着头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郁润青也饿了。

咬一口煎鸡蛋,抬眸看看陆轻舟,在陆轻舟与她对视之前,又将视线挪到别处去?。

郁润青嚼着煎鸡蛋,有那么一点食之无味,莫名的,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日的情景。

其实没什么。

只不过是陆轻舟一时没站稳,跌到她身上?,她顺手揽了陆轻舟一下,然后在那样的危急关头,得出了陆师姐腰很细,身体很软的结论。

郁润青心跳快了,脸发烫了,她知道,所以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说:“真辣。”

瑶贞两腮鼓鼓,一边是牛肉,一边是面条,忙里抽闲的替店家夫妻俩申辩:“不辣呀,这辣椒是香的。”

郁润青耳朵更?红了:“是吗,我吃着有点辣。”

瑶贞相信了,很替她感到惋惜,随后看了眼她碗里的酱牛肉。

“……”郁润青把酱牛肉一块一块的夹到瑶贞碗里,忍不住说:“你慢点吃,小心积食。”

瑶贞抿着油汪汪的嘴巴,弯眸一笑,有点得意?道:“不会的,我吃多少都不积食。”

郁润青决定?不理瑶贞。

一扭头,视线正与陆轻舟撞了个正着,陆轻舟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声,好?像她的心思,她的窘迫,陆轻舟都知晓。

郁润青缓缓低下头,盯着碗里的面条,那样专注的眼神,那样心无旁骛,仿佛碗里不是热腾腾的面条,而是一件需要辨别的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