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软梯距地面还有五六米高的时候周归璨就忍不住跳了下来，他护住头压低身体以背部落地，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以缓冲巨大的冲击力。他站稳后顾不上抖落去满身的雪屑，迅速冲几十米前那处隐秘的地洞跑去。

直升机的动静不小，霍栖桐早就察觉到有人过来，但他顾不上太多，他连下来的人是周归璨都不知道，率先冲到了洞口处，他急急掏出手电向深处晃了几下，只见里面确实隐隐绰绰有个人影。

霍栖桐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程良蜷的很紧，像只蒸熟的虾子，他的脸完全抵在膝盖和胸膛那点狭小的地方，估计是冷，或者是害怕。

霍栖桐凑过去把他搂进怀里，费了好大力才将程良展开，程良的呼吸已经微弱到无法被人察觉了。

“程导……程导？”霍栖桐还没意识到他已经慌了神，接下来该做什么一律想不到，程良在他怀里冰冷僵硬，触感和具尸体也没什么区别了，霍栖桐脑子里一片空白。

霍栖桐红着眼睛将程良紧紧往怀里嵌，全身都在哆嗦。

“霍栖桐！他妈的等什么呢？把人带上来！快点！”周归璨早抛了绳子下来，他不知道霍栖桐在做什么，这种时候还从那儿慢腾腾拖延时间。

霍栖桐带着一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才上去，他向上攀的时候胳膊中所有关节都在发出一种让人牙酸的咯吱声，再多用寸点劲估计就直接骨折了。

两人到地面之后霍栖桐直接虚脱了，但他还紧紧抱着程良，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也把人搂紧在怀里。

周归璨不敢贸然动手，他怕程良在下面时受了伤，冲突起来造成二次伤害。

“站起来！动啊！你想害死他吗？！”

霍栖桐完全是副失神的样子，他现在思维能力差不多归了零，周归璨的角度只能看到霍栖桐垂眸盯着程良，嘴里细碎念着什么。

周归璨耐着性子凑过去，仔细辨认才听清霍栖桐说的是：“人凉了……”

周归璨脑子嗡地一声，他半跪下来用了狠劲将霍栖桐的手扒开将程良抢过来，周归璨用牙将另一只手的手套扯掉，他拨开程良颈侧的衣服颤抖着将手指贴上去，幸好他感受到了手下的温度，还有凌乱细微的勃动。

周归璨打横抱起程良快步向直升机暂时停落的地方赶去，霍栖桐踉踉跄跄跟着他。周归璨连赶他的心都没空生，坐好后只顾得上赶快进行一些可行的紧急措施，他将程良冻得坚硬潮湿的衣服一件件褪下来，帽子手套、外套、毛衫、保暖内yi，程良身上渐渐赤luo下来。

“你做什么？”霍栖桐眼睛通红的盯着周归璨，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周归璨不理他，扯过轻薄厚实的大块羽绒毯将程良裹紧后又敞开自己的外套将人固定在胸口处才继续搂紧了。

霍栖桐稍微冷静了些，可这份冷静暂时只够他反应过来，程良是活着的，不然周归璨不能还维持着相对于冷静的面部表情。剩下的就是更本能的占有欲在血液里沸腾着烧起来，他讨厌周归璨脱程良衣服，他讨厌周归璨抱程良。

“那是我的人。”霍栖桐嘶声道，他撑起一副强悍样子，无比自然冲周归璨伸出手：“把他给我。”

周归璨缓缓将落在程良身上的眼神扫到霍栖桐身上，周归璨没有嘲讽他，确确实实是非常不解和单纯询问性质的一句：“你的人？霍栖桐，你配吗？”

“这是西班牙最大华裔军火商唯一的儿子，不夸张的黑道太子，内地近十年最有天赋的年轻导演，季随云都要看他心情次次让步。”

“霍栖桐，你配吗？”

其实在周归璨看来，这些话霍栖桐都配不上自己讲给他听。

周归璨复又垂头下去，他轻轻将程良狼狈凌乱的碎发整理好，飞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已经开始降落了。

周归璨懒得多看霍栖桐一眼，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你不就是护了他几次吗？不就是脑袋流了点血吗？”

周归璨嗤笑出声：“他小时候，他没看见的地方，多少人为了他命都没了。说你不识好歹，没辱没了你。”

飞机停稳，雪雾还没散开就见一个身形高大气度不凡的男人快步走来，他径直走到了周归璨跟前，声线有几分不稳：“医疗组在等了，人怎么样？”

“昏过去了，心率还算稳定。”周归璨虽然答着话，脚下也没慢半分。

“先在当地医院进行简单的急救，我已经包了一个医疗团队赶去北兰首都医院了，等苗苗好点再送他回国修养。”

周归璨点头，看程良的目光里满满的心疼。

魏怀琼走在周归璨略前方，余光里全是程良露出来那半张憔悴苍白的脸。

看着医生将人送进急救室后魏怀琼才注意到这一路一直跟着过来的霍栖桐。

这张脸魏怀琼没少在手下人递上来的照片里见过，真人比照片惊艳，确实有迷惑人的资本，确实有让魏怀琼想亲手撕碎的资本。

“霍栖桐？”魏怀琼缓步走到了霍栖桐身前，他比霍栖桐矮一点点，但是凌厉的气场和体态不是霍栖桐可比的。

周归璨瞥过来一眼，煽风点火般不咸不淡一句话抛下来：“念杉出事的原因是被人骗的。”周归璨不想有万一的可能性影响自己在程良心里的形象，如果这次魏怀琼不在或许他就忍不住动手了，但现在魏怀琼在，脏事正好有人干。

霍栖桐慌了一瞬，很快就完美的掩饰住了，面上没有分毫的纰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霍栖桐先回周归璨，然后他才似乎是勉为其难的，略略耷拉下眼皮看魏怀琼，施舍般给他一个正眼。

“你谁？”

魏怀琼挑起眉，口吻算得上随和耐心：“我是程良堂哥，我叫魏怀琼。”

霍栖桐像是很天真的样子，他扑扇了几下睫毛，疑惑道：“那你为什么不姓程啊？”

魏怀琼呼吸略粗重几分，手已经克制不住摸到了后腰上。

“没听程导在我跟前提起过你，啊对了，提到过一次，你为什么用狗吓他呢？你不喜欢他吗？”

魏怀琼猛地抽出手，风衣下摆缓缓摇动着，一把乌黑发亮的枪管精确的抵在了霍栖桐太阳穴上。

霍栖桐虽然住了口，却没什么害怕的样子，哪怕外人都能看出他这样的神态代表的是，哦，戳到你痛脚了，不许说了？给个面子吧。

“你接着问啊？”魏怀琼手上略略施上几分力，9mm的手枪消yin器口在霍栖桐太阳穴上压出了很明显深刻的一圈红痕。

霍栖桐摊摊手：“问完了。”

周归璨看到魏怀琼的手背上已经绷起青筋，霍栖桐这份胆子饶是周归璨都不免赞叹几分，也是个人才，几句话全扎在魏怀琼最隐秘最听不得的地方。

周归璨毫不怀疑再让霍栖桐说几句魏怀琼绝对得一枪毙了他，但这是在医院里，外面全是记者，现在是爽了，之后必然弄出一堆麻烦事，程良还是要在国内混的，周归璨不想给程良惹上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