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瞥到周归璨,赶快碰了碰程良胳膊眨眨眼示意他看身后。
程良烦他态度暧昧,不以为然道:“有事说事,少给我打哑谜。”
那周正只能算程良活该,神情飘忽道:“周先生,就是你周哥,来了。”
坐在地毯上的程良猛然回头,顺着双裤管锋利的笔直长腿看到了周归璨没太多表情的脸,程良半天没做出反应,直到脖子僵硬才缓缓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很欠教训的说了句:“你来做什么。”
周归璨蹲下身和程良齐平,程良目光有些躲闪,被周归璨握住下巴逼着对视,轻声道:“要躲我一辈子?”
周正赶快离开,顺便半拖半抱地带上不愿意离开程良的狗。
两个多小时后内门拉开,正给观赏竹浇水发呆的周正抬眼看见往外走的周归璨,他赶紧直起腰板笑着跟周归璨打招呼,道:“你们聊完了?”
“嗯,事情不多。”只有一件而已。
周归璨神色还算正常,周正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关于这场聊天的情绪。
“需要我做什么吗?”周正继续问。
周归璨思忖片刻后道:“眼下需要你做的......订两张这几天的去香港的机票吧,他想回家看看,我陪着一起。”
周正微怔后点头,送周归璨离开后才转身回屋去看程良。
与周归璨不显山露水的姿态相比,程良反应就显得外露很多,周正看到他有些恍惚的紧紧靠在沙发里,眼圈发红,脸上可见有些未干的泪痕。
周正知道周归璨不可能故意惹程良伤心,刚刚又听到周归璨提起程良想回家看看,估计是程良情绪出现破口,联想到过去的事情一时绷不住了。
“......起来活动活动,别一直坐着。”
程良摇头,沉沉道:“我想一个人待会。”
这个时候周正不太愿意他一个人,程良太容易钻牛角尖,指不定又想到哪里去,干脆先斩后奏把橘子再次带过来。
才被放开牵引绳,橘子便非常目标明确地扑撞进程良怀里,程良有点无奈地调整了下姿势托住狗屁股,另一只手团住两只软绵绵的狗耳朵揉了揉。
橘子似乎敏锐的察觉到程良并不积极的心情,在程良怀里老老实实趴着不动,一张毛茸茸的狗脸上甚至出现了颇人性化的忧虑神色,小小声叹了口气。
程良不住笑了,轻声说:“这是干嘛呢?”
橘子抬起头在他脸上干涸的泪痕上舔了舔。
“乖宝宝......没事的。”
周归璨确实只跟程良说了一件事,就是让他接受手术,而为了达成这件事周归璨说了其他很多。如果不做手术,最好的情况下程良的寿命也不会如正常人般,十几二十年便能看到尽头,周归璨希望程良手术后好好活下去,不止周归璨希望,还有程良早去的母亲,还有周归璨的父亲,还有魏怀琼,甚至是霍栖桐。
“别那么自私,你不是小孩子了。”周归璨这样说。
“爱你的人很多,你是他们的寄托,无论他们是不是还以具体的肉身存在在世界上。念杉,我知道你怕什么,不要怕,这是我一直以来给你的承诺,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周归璨握住程良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这个动作包含着除爱情外的所有正向情感链接。
“你很介意我喜欢你,未免太霸道了不是吗?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向你表达过爱慕,也没试图以付出绑架过你,如果不是你自己发现了些东西,咱们是不是还会和往常一样呢,但即使在你没发现的时候它们也依旧在呀,没什么不同不是吗?我不会对你说收回这些感情,因为根本做不到,我不想对你说谎话,我只是疑惑,为什么其他分了手的人都可以继续做朋友,我连表白都没有却被你这么避如蛇蝎。”
程良紧紧咬住唇,不知道说什么。
“君子论迹不论心。”周归璨如是说。
“你还有些事需要我帮忙拿主意,别总躲着我了,像以前一样,哪怕比之前稍微避嫌些都行。”
程良久久不言,在周归璨起身想要离开时忽然出声:“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说,你要是早说,哪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周归璨停住脚回头,眼神极端清醒克制,明明刻骨的单方面付出深爱的人是他,但在面对程良这种话的时候他竟然如同掌握主动权的被追求者,平静道:“这话没有意义,也没意思,咱们不可能。”
程良被这一句“不可能”敲晕了脑子,两三天没缓过来。
周正订好机票后收拾出行李箱来,登机时间是这周五晚上八点半,就是明天。
程良盘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脸色凝重。
魏怀琼那边的形式已经坏到了某种程度,在隔三差五的越发频繁的没有“证据”的传唤下,魏怀琼的亲近势力愈发敏感,在当地时间凌晨时和警署发生了规模不小的武装冲突,第二天最大的媒体公司在当日报纸上刊登了这次事件,影响之大甚至传回了内地。
程良就是在一个小小的国际板块上刷到的。
当冰山在水面上浮出一角,足以证明更下面的坚冰有多巨大。
魏怀琼的产业接连被查,海外账户封了上百个,而他本人已经称病,日常往来和商务洽谈全部暂缓,很多声音在猜测魏怀琼应该已经跑了。
魏怀琼当然能跑,最妥帖的方式也是在能离开的时候赶快离开,但他不能走,他和程良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显怀了,孩子很活泼,经常在魏怀琼把手落在母亲肚子上的时候踢他。
怀着身孕的女人经不起舟车辗转,魏怀琼不敢放下她。
程良出门早,他坐在机场的候机室等了很久周归璨才后脚到,周归璨只拿了一个小巧的登机箱,与程良被托运的两个24寸行李箱比起来算得上非常简陋。
程良还是不太习惯跟喜欢自己的周归璨接触,态度躲闪的对他打了个招呼。
周归璨点点头,去倒了两杯热水。
程良捧着水没喝,只当暖手般,他不住咬着嘴唇上的死皮,神情有些焦虑,似乎有什么不好出口的话在翻腾辗转。
周归璨无奈道:“想说什么就说,你搞的这么不自在,弄得我都不自在了。”
“你跟魏怀琼联系比较多是吧?他那边,他那边什么情况,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确实不清楚,但魏怀琼为了夺权做过很多出格的事情,得到反噬多正常。”周归璨淡淡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而且他太不听话。”
又补一句:“不过你一直在内地,身世清白,他在怎么样跟你都扯不上关系。”
“这不是扯不扯得上关系的事,他不会出事吧?”程良可见有点急了。
周归璨看着他,道:“你会在意他出不出事?那样一个人,在你眼里应该陌生人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