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想对你说好久，不敢。”

你怎么还会有不敢的事呢？程良想，你还不如狼心狗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眼狼。

“等我有出息后好好照顾你好吗？”

好，但是就算你没出息也能照顾我呀，少做几道辣菜就好了。

“杉杉，我喜欢你。”

程良咬住嘴唇，可自胸腔清晰至极地憋出一道哭声。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怎么能不痛惜遗憾？自以为遥不可及的无数个日夜辗转期待的礼物，其实早就已经降临过。是程良见惯了肤浅量产的温柔，才忽略了蛛丝马迹里霍栖桐的用心。霍栖桐因认真而惶惑，程良却没有给予他正确乐观的反馈，最先伤害辜负人的是程良，他轻易听从别人的蛊惑，破罐子破摔拼着被厌恶也要把霍栖桐留在身边。

程良不配说喜欢，他自己早已很清楚。

程良也不配再去追问，哪怕霍栖桐曾经的感情是真，可自程良将他们之间的定位脱缰般引到一个尴尬肮脏的点后，霍栖桐注定早已死心失望。

程良自信最了解曾经的霍栖桐，这孩子表面坚硬冷漠，其实心里藏着许多柔软善良，他不在意的人随便做什么好的坏的都不会对他的心产生太多影响，可如果是霍栖桐在乎了的人，那个人随便一句话一个举动都会在霍栖桐心里激起涟漪。多少人说程良太惯着霍栖桐，别说程良是金主，就算是正经追人都显得太舔狗，卑微到让人都瞧不起。可其实不是的，这两年睡不着的时候，程良在夜里茫茫然盯着天花板，总是忍不住去想他和霍栖桐那点事，到底是他对不起霍栖桐太多。

甚至霍栖桐在跟程良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霍栖桐从小就懂事，除了帮家里做事剩下的心力全放在学习上，他性格孤傲高冷，和同学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可能有人暗恋过他，但霍栖桐确实没半点印象了。后来养父母意外去世，那时候霍栖桐还没成年，却不仅要承受独自生活的重担，还要拉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弟弟，其中辛苦可想而知，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哪还有心情想谈段正常的恋爱？

程良还记得自己早些年带霍栖桐参加活动的时候，有一次好巧不巧碰到容骁生，当时容骁生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很纤细干净的姑娘，霍栖桐看着那女孩出了许久神。程良笑霍栖桐：“怎么，那姑娘你喜欢过？确实长得蛮漂亮。”

霍栖桐轻轻摇头：“我给网店当模特的时候跟她搭档过，家里很苦的一个女孩，有富二代追她，跑车开到工作室门口，可她从没给那些人过好脸色。”

程良没吃过苦，不了解穷苦的人生活多难，更不了解一个穷苦的漂亮女孩子有多难：“别想了，人都会变的，每个时期的选择都不可能一样。”

霍栖桐笑得有点勉强，他没去批判说教程良，语气依然平和：“程老师，我只是会想，如果我不是个身强力壮有反抗能力的男人，会不会现在出现在容骁生身旁的人是我。”

程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幸好霍栖桐本意也不是为噎程良一句。

“我知道容骁生什么德行，单说钱货两讫两厢情愿的事我也不至于矫情到看不下去，就是强取豪夺实在恶心。”霍栖桐揉揉程良的肩膀：“没听烦吧程老师？我就是看到了认识的人忽然有些感慨。

程良那年二十六岁，却依然人事儿不懂，口无遮拦，什么话想说就说了：“栖桐，如果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你会屈服一些自己不齿的潜规则吗？”

霍栖桐竟一点都没恼怒，他看着程良，笑得很温柔：“不会呀。”

霍栖桐低下头帮程良顺手整理一下衣领，玩笑般道：“认识你前半个月，我还跟黑诊所联系过呢。”

程良愣愣地抬头看进霍栖桐的眼睛，霍栖桐身高有一米九出头，但他乖乖低下头任你看进他的眼睛时，简直像只吃素的大猫，可靠又温顺，没有半点侵略性。

“等着有金主看中我的肾，卖掉后给自己上份保险，死了也得给连衫留点余钱。”

程良瞬间炸了毛，后背上的寒毛直竖：“你说什么混话呢？！”

霍栖桐噗嗤一笑，没大没小掐程良脸：“逗你玩呢，程老师你好开不起玩笑。”

程良至今还记忆犹新，因为那天晚上程良后来依然难得生起霍栖桐的气，源自他知道霍栖桐说的不是玩笑话。霍栖桐性子太倔强高傲，浑身像写满了“宁折不弯”四个大字，可过犹不及，程良怕霍栖桐因为这脾气受伤。同时程良是真的不解，霍栖桐养父母都是本分的职员，霍连衫这个人程良也见过几次，怯弱的像只猫崽子，在这样的家庭里都没把霍栖桐骨子里的东西磨圆润一点点，程良甚至还脑补过，霍栖桐亲生父母绝对不是一般人物，强悍的基因把所有外界因素带来的影响全打败了。

所以程良不得不绝望，他实在没办法拿着霍栖桐从前的心意给自己两人有可能冰释前嫌的心理安慰，程良做出的事是霍栖桐最痛恨最厌恶，霍栖桐待人的底线就在那里，程良无论初衷如何，踩上去就是踩上去了，就断没有可能嬉皮笑脸退回霍栖桐底线外拿几句道歉话哄人。那除了让霍栖桐恶心外没别的作用。

程良甚至连自己偶然的发现都不敢让霍栖桐知道。那样好的霍栖桐，哪怕自己让他失望了，让他不喜欢了，程良还是想自私的留他在身边。

程良花了一整个下午才勉强把情绪在脸上消除下去，心事坠进心里，压得他背更直不起，程良将拆好的纸条抚到平整后压进巨大的玻璃台面下，他走出收藏间，不敢再多看一眼。

程良才洗干净脸，还没来得及用冰块敷一敷红肿泛红的眼睛，霍栖桐就回来了。

程良本想躲躲，但霍栖桐不知道撞哪门子邪，刚进门就喊程良。

程良哪舍得不理他，隔着浴室门回话：“栖桐，我在，有事情吗？”

霍栖桐在浴室门前转悠一圈，皱眉道：“单子我放在茶几上了，你找周正照着买两份。”霍栖桐像是怕程良磨磨叽叽追问，又补道：“我问来的消息，《荒野》可能要爬雪山，提前准备一下。”

程良捂住胃，难过到想吐。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这段时间全国都在降温，厨房里砂锅粥快好了被掀开盖子慢慢咕噜着，氤氲的水汽被玻璃外的冷气一激，蒙蒙笼上满窗户雾气。

霍栖桐天天往外跑，他还图体面穿得薄，估计是下车和走进室内的间隙里吹到冷风，似乎是感冒了。

霍栖桐还有些不严重的鼻炎，感冒时鼻涕总止不住，别人看见都替他难受。程良还笑话过霍栖桐少爷身子跑堂命，衣物粗糙了他过敏，东西太脏他过敏，人瞧起来是身强体壮，可这一年到头也不少闹小毛病。

“今天懒得弄菜，喝点粥将就。”霍栖桐隔着湿布捏住砂锅两只耳朵直接将锅放在了餐桌上的实木隔热圆垫上，他给自己盛出一碗就喝起来，没有要帮程良的意思。

一锅黄澄澄的南瓜小米粥，南瓜品种用的是最甜的沙瓤类，只将最里面的心碾成泥和今年新打的小米煮在砂锅里慢慢煮，甜香味浓郁，口感绵糯柔软。

程良全程低着头不敢看霍栖桐一眼，极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粥，程良这几个月里难得如此愿意多吃几口东西，温暖的汤水入胃，暖洋洋的舒适感直从胃里一直延展到四肢，细细地连指尖都暖热了。程良倒宁愿霍栖桐一直这样懒下去，也好过做满桌子被辣味麻味浸泡入味的荤腥。

只是，程良确实太缺乏生活常识。他不知道做好一份砂锅粥的过程其实不能躲闲偷懒，他也不知道，南瓜小米在一起是最养胃的。

“我明天要回我那里。”

程良微怔后反应过来后天节目组的人就要在嘉宾的住所安装隐藏式摄像头了，霍栖桐合该回去整理下屋子和要带的东西。

“嗯。”程良轻轻应一声。

霍栖桐扯过纸巾不太温柔地揉了几下鼻子，他看着脸都要埋进碗里的程良，挑眉道：“我跟你好好讲话，你头都不抬，什么意思啊。”

程良有些无奈的抬起头，他看着霍栖桐，温声道：“粥很好吃，光顾着吃饭了，你回去吧，有什么要从这里带回去的吗？我叫周正帮你送过去。”

霍栖桐的眼睛不易被察觉地弯了一瞬，那是个类似于犬科动物得意开心的表情，可很快他的脸色就沉下来：“你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