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唤了何缜一声,对方循声抬头,额上的几滴汗液反射着阳光,顺着面颊落下,看得她心头一惊。

“你还好么?”

何缜喉咙轻动,微含了胸道:“无妨,最近总会这样。”

他答得轻描淡写,样子却不好受,前桥不待他解释,唤人叫来御医为他查看。御医把过了脉,又让男徒随何缜进入内室验看身体,对前桥宽慰道:“殿下无需担忧,储卿胸乳正在生长,这段日子常会胀痛,但凡乳夫都是这般。”

“我看他实在难受,有没有镇痛的药剂,给他开一副吧。”

御医盛赞她对何缜的体恤,却道乳夫不能服药,否则体内会有残毒,对婴孩有害。

“殿下放心,挺过这几日的痛,乳夫就长好了。”

那位男医徒看过何缜的身体,果然说一切无碍,让她安心,御医嘱咐何缜好好吃饭、多休息,此外并无良方。看来这痛苦要生生受着,何缜疼得面色发白,还劝她道:“无妨,仙姐,痛只是一会儿,过段时间就没有那么难忍了。”

前桥看向他凌乱的桌面,唤人把成璧、子昂和宁生叫来,又对何缜道:“你回去躺着,把东西交给他们弄。这府中又不是没了你俩就转不了,他们也该挑挑担子了。”说罢,拉着何缜回到他的卧房。

此时此刻前桥才意识到,自己许久没来过这里了,上次进入何缜的卧房,竟然还是新婚之夜。

谁能想象这是储君和储卿的相处日常呢?

有心想弥补亏欠,前桥借故道:“你将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何缜却迟疑了,道:“仙姐过段时日再看吧。”

“为何?”

“现在……很不好看。”他垂着头,像是承认错误,前桥道:“左不过就是像女子一般,有什么不好看的?你怕我嫌你怪模怪样?”何缜咬唇道:“像女子一般,就没什么难看了……”

“虽然御医说无碍,可我看你脸色,难免有些不放心。”前桥道,“你给我瞧瞧,我不会嫌你不好只是想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何缜却坚持不给她头垂得更低了。前桥很不愿意看他这副样子,好像自己在强迫于他,好好的关心都变了味儿,于是叹气道:“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若有身体不适,或者想用什么,就对我说。你是储卿,别搞得像我虐待你。”

何缜垂眸道:“不敢,谢谢仙姐体谅。”

此后两人再无话说,待成璧一行到了,前桥看着何缜将工作交接出去,这才放心离去。

何缜不让看无妨,反正她还有别的途径知道乳夫的身体变化,前桥如此想着,便去西院找梁穹。

3.

“殿下,那笔账目……”

见他还在纠结于此,前桥摆手道:“先不提这个,我已向何缜解释清楚了,你快随我进卧房去。”

梁穹哭笑不得道:“怎么大白天的……”

前桥并不解释,推着他的后背就往里走,梁穹却在门口住了脚,回头严肃道:“殿下,我如今侍不得寝了。”

他本是带着羞愧说出这句话,却正中前桥下怀,顿时双眼放光兴奋道:“好好好,快让我看看!”

梁穹无法对她的猎奇共情,倒是因她不在意的态度轻松许多,来到床边坐下,作势要解衣服。前桥问道:“你胸口痛不痛?身上可有不适?”

“还好。”

各人体质不同,梁穹的脸色就不像何缜那样苍白,反应也没有他那么大。如她所愿,梁穹将衣服件件脱下,当上半身入眼后,前桥才知道何缜所说的“不好看”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脂肪的覆盖,迅速膨胀的乳腺隆出凹凸不平的轮廓,原本小小的乳珠也变作黄豆大小,红彤彤地支棱出来,不似女子圆润,也不似男子平坦,只是在原地拔起一座功能性构件,看上去的确奇怪。

“今日何缜痛得难受,却不给我原来是这个缘故。你当真还好吗?”

梁穹微笑道:“稍有些胀痛,没大事的。殿下见我这样,会嫌奇怪吗?”

“怎会呢?这是你们为我而做的努力,我很心领的。”

一再确认梁穹无碍后,她才轻轻摸了摸梁穹的胸口,触感硬硬的,没有脂肪缓冲,想必衣服摩擦在上面的疼痛不亚于子昂,可乳夫们从来没提到“胸罩”这种东西。

是因为不需要吗?恐怕也不是。前桥只能将牺牲和承痛理解成一种甘之如饴的付出,这是他们关爱妻主和孩子的证明,世上有很多无形的东西,是需要有形的举动来证明的,比如无形的爱,要经由有形的坚强呈现出来,乳夫吃孕果以来的种种,大概都属于这个范畴。

随着沉没成本增加,乳夫会成为养育婴孩时的得力助手,毕竟为孩子做出过这么多牺牲,怎会不尽心呢?

4.

待梁穹穿好衣服,她拉起被子将两人盖了,话过家常后有些困倦,就由梁穹搂着小寐。前桥突然抬头问道:“你说何缜为何不留我?”

梁穹失笑道:“殿下执意留下又如何?”前桥道:“那多不好,像我强迫他一样。”

强迫之事她又没少做,如今竟然畏首畏尾了,梁穹不痛不痒地劝道:“殿下和储卿经历过许多患难,关心会不好开口吗?妻卿之间,不必顾忌许多。”

前桥的声音闷在梁穹胸口。

“我娶他并不出自喜欢,后来与他亲近,也不是对他感兴趣,要么是需要充电,要么是占有欲……总之从未出自真心。”

“那现在呢?出自真心了吗?”

前桥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反正不讨厌他了,我们日后还要相处,总不该一直别别扭扭吧。”

梁穹点了点头,故作深沉地叹口气,又拍了拍她,却不再接话。前桥等了一会儿,发现当真没有下文,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梁穹则无辜道:“殿下困吗?”

困?向他诉苦,是想让八面玲珑的梁穹说些指点迷津的话,他最擅长调节人际关系,能为两人撮合再好不过,谁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不开口了。

这人花花肠子真多啊!

前桥横他一眼道:“何缜今天可夸你来着,说从前对你鸡蛋里挑骨头,是出于妒忌。”

梁穹这才叹道:“他是储卿,又是孩子的乳父,一时有隔阂,还能长久和您别扭下去不成,哪里轮得着在下多嘴?您既然动了念头,他得宠是早晚的事,不知那时他会不会劝您雨露均沾,来西院找我?”

前桥断然道:“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