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要去北境替皇姊监战,你们不能陪着,我把公主府交给你和梁穹,要帮我好好经营。”

何缜完全没料到她说出这话,立即愣了:“仙姐,你、你要一个人去?”

“你们帮不上忙,我只打算带着成璧和施克戎。”她见何缜茫然失措地垂了眸,唤了他一声道,“何缜,储卿?我能把我最珍贵的公主府托付给你吗?”

何缜点头,内心复杂地咬唇答道:“好……仙姐保重。”

5.

做公主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本该与何缜共度良宵,却被梁穹半强硬地堵在门口。梁穹存了什么心思要见她,她不是不知,只是无论他如何说,都没法应其所请。

梁穹尚沉得住气,以庶卿多年隐忍的修养,几乎是求恳她去自己所住的西院。何缜也知道他想要什么,罕见地不与他争,还为他声援道:“仙姐去吧,庶卿想必有话说。”

梁穹的话藏在谁都能看透的心中,劲儿则用在床笫,他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妻主,却不敢祭出锤炼已久的演技。他慌了,以至于从未在枕席间表现得这般真实,没有讨好的喘息和呢喃,只有一双久久凝望她的眼睛。

他慌到不敢擅用心机,只能用肉体拴着她的惦念,在见证前桥的高潮到来时,他附耳求道:“殿下带我同去,别抛下我。”

“不行,”前桥的决心并非情欲可以轻易吞没,她耐心道,“我不是去玩,我是去替皇姊监战,只能带护卫,不能带家卿。”

“在下装成护卫跟着你,不用对外公布身份,让我跟着你就好!我能保护自己,不会拖你后腿。”

前桥暗叹着将他搂住:“梁穹,你听我说,公主府需要你。何缜有果断的一面,可也难免过于独断强硬,你能帮衬着他。”

“孟筠也懂这些,公主府不需两个卿子都留下主事,我求你让我跟着,只是跟着就好……”

梁穹几乎是在哀求,她从未见他有这般脆弱的模样。她想知道脆弱的来源,可梁穹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你在怕吗?你怕什么?”

“我什么都怕。”梁穹道。

“我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前桥抱紧他的身体,安慰道,“我并非丢下了你,你留在家中,是为我免除后顾之忧。我一直一直都需要你,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比起在左右陪伴,我更需要你留在京都。”

梁穹沉默,她就继续说下去:“从西北到西南,我们都去过啦,还剩一个远沙府的百雷海,你以为我忘了吗?等回来我就带你去,要不是有突发状况,从南郡出来的下一站,我就打算去了。你我答应过你的事都会做到的,对不对?”

梁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额头紧紧地与她相贴,前桥故意逗他道:“你难道担心我和赵熙衡?不会吧,梁庶卿可真是小心眼儿,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最不担心的就是他。殿下一定要记得百雷海之约,平安归来,若你爽约了……”前桥笑道:“你要怎么?”梁穹抬起头,用一双通红的眼望着她,无比认真道:“我会为你殉了,如同父卿殉了母亲那般。”

“你再这样说,可就变成口业了啊。”前桥道,“况且我出发在即,不要给我随便立flag,你这台词听了可要吓人一跳的。”

梁穹立即闭口不言,与前桥相拥睡去,微蹙的眉间仍旧外显不安。次日何缜换好了入宫的礼服,在西院之外等候前桥,他特意打量了梁穹的神色,当即知晓他的求恳落了空。

若是可以,他也想有勇气说出“带我同行”的话,哪怕不出意外地被拒绝。

0163 163.故人一别几时见

1.

受封储君的仪式上,她从皇姊手中接过代表魏氏命符的印鉴,在众臣和万民见证下,将其沾了朱墨印在皇姊的封储文书底端,跟在国玺后方。从此以后,“魏留仙”三字所代表的不仅仅是贵胄和公主,而是荆国未来的掌权人了。

象征储卿之位的,是一块长命锁,它代表忠诚、养育与秩序,那些储卿应该做到与维护的东西,被天下卿子之首皇元卿郑重交付何缜手中。

她二人执印捧锁,一叩帝王二叩天地三叩真嫄,众臣山呼千岁。

接着交给她的,则是荆国的遣兵符。皇姊当众宣布储君将至北境监战,与严珂共同面对可能到来的战事。前桥完全不懂用兵,好在遣兵符并非让她调兵遣将,战场局势复杂,大事呈递京都,由皇姊决定,小事则向前桥汇报,诸将便宜行事。皇姊又任命了几个有丰富掌兵经验的将领,分别驰援八百云关和玉龙新城。

走完封储仪程,下午就要动身出发,前桥与何缜乘马车回府时,见到几个身影立在门口。其中一人她见过,是安吉郡主府掌事林姑姑,带头的却不是安吉,而是赵熙衡。

看到马车停下,几人向她行礼,口称“恭迎储君”。她带着何缜下车见客,林姑姑道:“郡主命奴等将郡卿及行李送来。郡主在京都有事,无暇送郡卿至玉龙,只好劳烦储君管照。”

赵熙衡和一口箱子立在她府邸门外,不时引来路人侧目,宛若当初被扫地出门的模样。

半年没见,他的面颊比在固砾时更瘦削了,面容也更加疲惫,张狂的神色不复,看气质像换了一个人。林姑姑一行走得干脆,送郡卿倒似去公主府丢垃圾,前桥看了看他和行李,幽幽道:“面色如此难想必兄长突逢不测,郡卿心中哀恸吧?”

赵熙衡苦涩地笑笑:“心情……确实复杂。”

“但谈不上哀恸,对吧?若他不死,你也捡不着便宜不是?”

他的笑容更僵硬了,前桥却不打算放过他。

“太子死了,追随者由你继承,他们把最大的宝押在你这儿,却不知你做梦都要笑醒。为兄长报仇?我若是你,还会气三皇子杀他太晚,哪怕早个半年,你也不至于混成这副有心无力的模样。”

讽刺尖锐地扎入耳中,赵熙衡嘴巴无声开合两下,终是没有说话。

“我们也把宝押给了你,让你去擎兴国的义旗。从来没体验过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吧?你苦心追求的权力,终于握在手中了。”

傀儡明白权力与地位如镜花水月,提及当初一腔热血,仿佛已过千载,他难堪道:“……别再说了。”

从兴国回来后,前桥好像更了解此人,也与他更疏离了。赵熙衡复杂的成长环境曾让她唏嘘,做过的事也曾让她来气,可当她接受了皇储的印鉴,突然发现那些纠结的过往,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刚穿书时规矩意识太强,把赵熙衡当个人物,他的好他的坏,总会牵动她的思绪。可剧情进行到这一步,赵熙衡早就是她故事中的局外人,诱荷写给魏留仙的官配,与她前桥有什么干系?

“安吉让你跟着我走,可现在还没到我出发的时辰,”前桥道,“你是在门口等,还是进我的府里?”

“可以先让我进去吗?”赵熙衡试探地问道,见她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谢谢。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获得储君之位,仙儿。”

“仙儿?”前桥的笑容没有一丝温度:“你是基于什么考量这样唤我的?”

赵熙衡喉咙微动,马上改口:“殿下。”

前桥冷冷望他一眼,抬脚入府,让何缜交接赵熙衡和他带来的箱子。

2.

何缜面对他连伪装都不屑,冷淡全在明面上,可赵熙衡脸皮厚得堪比熊皮,把怠慢视若无物。

如今再入公主府,他已不似之前那般悠哉跋扈,因为不光是何缜面若冰霜,这府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打心底里瞧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