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呢,公卿庶卿他们都在。这种行动不便他们跟随,让他们在我们的住处等着了。”
“太好了!今天真是一波三折,超乎预料!”前桥想到数日不曾见面,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乐仪皮笑肉不笑道:“这就超乎预料?更好的还在后面呢。你一会儿可别晕过去,我会嫌你丢人的。”
小瞧了不是?她现在什么场面没见过啊。她问乐仪准备了什么惊喜,乐仪非要卖关子,前桥只得作罢。
行了许久,众人才到达使团住处,大门开启后,屋内等待的人纷纷迎接。打头的仍旧是何缜,他不再是玉米须打扮,让前桥不安的心放下大半。
她跳下马,拍了拍何缜,又对成璧点头。卯卯随后跑出,前桥灿烂地对她笑,目光继续寻找梁穹。可梁穹没找到,她在台阶上见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高贵的宫装染上微尘,惨白的面色同乐仪一样,似乎几日没睡了,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望着她,写满了焦急和心疼。
她呼吸一滞,听见乐仪不怀好意的耳语:“镇定点,别是要晕了吧?”
她准备的惊喜竟是孟筠?来不及多想,前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将孟筠紧紧抱在怀中。
“你也来了,你怎么来了呢?”
当着两位使臣和众多士兵的面,绕过公卿拥抱外人,显然不合礼节,但她没心思考虑礼节。孟筠被她抱得一晃,也忘了礼节为何物,立即用同样的力度回抱着她。双臂在衣间压出褶皱,心脏跳得如同击鼓,那双手甫将她触碰,一股暖流旋即突破紧绷的神经,流回四肢和脑袋。
他终于感受到硬撑多日的身体多么疲惫,如今人无恙,他也活过来了。
梁穹(乍着双手)(默默收回):我还以为要抱我呢……
0145 145.人生苦短,缘何踟蹰?
1.
敏都南万善驿内灯火通明,两方条案搬到一处,并排凑成大桌,珍馐美酒铺陈其上,首位坐着前桥,其次是严大人,下面分别是乐仪、卯卯、何缜、梁穹等。众人在简陋拼凑的宴堂中推杯换盏,欢声笑语,自有一番热闹。
乐仪是公主密友兼副使,便做两方引荐人,向前桥介绍严大人来历。
原来不久前严珂还是黄原府守军主帅,国境线北移后,固砾军前营也随之移到玉龙新城,原本就镇守北境的固砾军更分前后两营,调度指挥与前大有不同。女皇为此专设玉觐特区,总体协调两地政务兵务,这才多了个玉觐兵马巡督使的空缺,将一向有威名的严珂调任过来了。
“严大人上月刚走马上任,玉觐官署的椅子没坐热,就受召入兴国找你了。”乐仪说罢,严大人摆手谦虚道:“圣上信得过臣,委以寻找公主重任,是臣幸事。”
她话语中带着同何缜、何有玫相似的尾音,大概是西部方言特色。前桥也是后来才知道,西籍官吏已经十余年甚少受重用,可单是这年,京都就拔擢了四名凤苑、大亭、黄原等西籍官吏任朝中要职,帝王倚重之心可见一斑。
公主福地,真嫄仙踪,重获圣眷,大势所趋。从前西部冷遇缘何而起,如今就因何回暖,但凡经历过前事的年长者没有不明白的,就连严珂看公主的眼神,都充满热切和感激。
与严珂交流完毕后,前桥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向乐仪和孟筠道:“怎么会是你们呢?我想过诸多可能,却没料到是你们两个来找我。而且你们来得也太快了,消息传回京都,再下达圣旨、组建使团、赴兴寻人,少说也要半月之久吧?”
乐仪道:“你大概不知,经我卖力推广,卫生棉条在京都可谓炙手可热,厂子又添了十来条生产线,才将将满足铺天盖地的订单。那时上批新货刚生产好,急需运付春台,筠郎分身乏术,便请我来分担子。圣旨下达时,我俩正在春台谈生意呢,听闻是你有难,我带着筠郎一路疾驰至玉龙见严大人,路上真是不眠不休。”
前桥听罢意外不已,离京后发生了不少事,棉条竟成网红产品了?乐仪对此自夸得很,仿佛有天大的功劳,前桥也只能顺毛拍马:“亏得是你,这种关头还记得把筠郎也带着。”
乐仪却摆手道:“可不是我擅作主张带他来的,筠郎能来,是遵照另一道命令。”
说罢,她看向孟筠,暗示对方接过话头。孟筠解释道:“突逢变故,元卿殿下怕公卿和庶卿精力不足以应付非常,让下官来此协助。”
前桥眼睛一亮,是皇元卿?又是皇元卿!自己对孟筠的那些小心思,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临行前她邀请孟筠同行,人家死活不肯跟着,现在借出事的由头强制他来……皇元卿手段高明啊!
其实皇元卿此举是存着一个考量的。他早听过周围人对公卿的评价,知道何缜年纪小,脾气骄纵,便告诫梁穹与公卿相处忍让为先。如今出了如此大的事,他信得过梁穹,却信不过何缜,将孟筠派去,一则依赖筠郎稳重,关键时刻能拿主意,二则防备嫡庶起冲突时无人为梁穹撑腰,由着何缜胡来。
好在行动顺利,公主成功寻到,接下来已没什么事能称为棘手了。孟筠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沦为致公主的献礼,这是皇元卿也没料到的情况。
孟筠举杯挡住嘴角的苦笑,明白散席后自己将面临一道大关,可方才她不假思索的拥抱又缠绕在脑海,心也跟着雀跃一下。
这是什么?机缘还是考验?孟筠思绪乱乱的,索性再进一杯。
酒过三巡,门外忽地跑来一个士兵,称有访客登门。严珂似乎早有预料,泰然笑道:“看来我们在这里欢庆,有人要睡不踏实了。两位殿下不妨猜猜,来的是哪路神仙?”
“还能是谁?左不过一条老月豺,或一头笑面虎。老月豺想让我落实太子贻误灾情、谋害皇子的罪名,笑面虎则想让我保持缄默,别扯他后腿。”前桥道。
严珂看向士兵,那士兵听不明白哑迷,只听到“太子”两字,赞道:“公主英明,门口正是兴国太子的人。”
她走时没说准话,太子心里没底呢。前桥不再寄人篱下,就不想痛痛快快营业了,乐仪明白,起身道:“殿下与严大人接着吃,我去会客,若是没什么要事,即刻打发了,若是大事,还要辛苦殿下拿主意。”
2.
乐仪去了一会儿,又派士兵来请前桥:“太子欲赠陈酿美酒,郡主请公主示下。”
送个破酒,有什么可示下?不过找借口告诉她,该她拿主意了。前桥于是命访客至外厅等候,自己姗姗来迟。
太子派来的人还是个熟面孔,在棣云别院时总跟在太子身后,应该是个亲随,此时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和他主子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得太子有心,深更半夜让你们送酒给我,也不怕被人看到。”
太子亲随立即热络道:“太子是东道,礼遇殿下是应该的。这佳酿早已备好,方才殿下走得匆忙,来不及相赠,此时猜着殿下安顿好了,太子便叫小人抬酒过来。”
前桥只是微笑点头,并不接话,一副等着下文的样子,太子亲随只好道:“临行前太子还吩咐小人问问殿下,京都的冶铁厂最近有何稀罕货?太子想订购一些赠送宾朋,当然了,数量多多益善,殿下该多少价就多少价,不必让利。”
前桥和乐仪悄悄对了个眼神,知道这是想行贿的意思,前桥笑问道:“厂里最近有什么存货?”乐仪跟着一唱一和:“最近生产最多的,当属卫生棉条了,只是京都尚一货难求,不知太子想要多少?”
太子亲随不知何为卫生棉条,眼睛却突然亮了:“太子说了,多少他不管,拢共卖得这个数足矣。”他伸出五根手指,连单价都不问,直接开总价。前桥不管它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一味摇头道:“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存货出口,荆国都供应不来呢。”
“公主不必着急交付,钱款收齐后,分期供货即可,太子说了,两国通商路程遥远,运货时间长,慢一些,也是难免的事。”
钱先打过去,货不着急发,这笔虚假订单就是他开出的封口费,以贸易方式往来,倒能掩人耳目。前桥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棣云别院看着很新,是什么时间修的?”
太子亲随道:“回公主的话,是太子前年刚修的。”
“真不错,我回家也想修一座,只是京都地价贵,修一个这么大的宅院,恐怕更靡费,你给的这个数下不来吧。”
“公主觉得怎样合适?”太子亲随也是做好了准备的,见她嫌钱少,立马伸出一根手指道,“再加这个数,为公主补了京都的地皮差价吧。”
前桥则将拇指食指分开:“我要这个数,八八八,吉利,帮我洗洗最近的晦气。只是你做得了太子的主吗?”
那随从沉默一会儿,咬牙道:“这是大事,但小人明说吧,临走时太子吩咐了,只要公主殿下还拿他当朋友,肯帮他度过此关,别说是五百万白银,就是全部家当也立时可以给殿下他只想要殿下一句准话。”
“八百八十八万,我给他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