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那决心与同性共度余生之男子,主动找医家滞势或摘睾,以拒绝女子求婚。”
姃瑞所言令前桥再度惊愕:“摘睾?!”
“嗯,如此无助于受孕,亦无法为女子所用,倒能断绝部分异性妄想。”姃瑞解释道,“故而,主动选择与同性共度余生之男子,往往态度坚决,为表明没有助女子繁衍之意,不惜损身明志。娘子所说的情况,在荆国是不存在的。”
前桥十分意外地点头,却也乐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荒谬,似乎一早沾染了“兴国脑袋”,盯住一条Y染色体,就以为它的延续才应是常态。可面前这对儿爱侣告诉自己,荆国的男同性恋并不觉得自己的Y染色体多宝贵,多有传承之必要,他们似乎只担心自己会被女人盯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做她人的生育工具。
“是我冒昧了,”前桥由衷感慨道,“我就说啊,从前怎么就辩不过那人呢?原来是自己站位本就不大对。姃娘子,颖妹,谢谢你们。我现在真的很好奇,新塘是个怎样的地方。”
姃瑞笑道:“那等钱娘子在五水原玩够了,就来新塘找我吧。”
她留下一个写着地址的字条,在五水原西的梨花渡下了车。彼时已是深夜,渡江陆路不通,姃瑞一行只能乘船,好在到了五水原,剩下的旅途就不算远。瞿郎仍旧任劳任怨地背着行李跟在她身后,颖妹则在一旁小心地扶着她。
“这里是月道河,它向西北汇入岍江,新塘正与五水原隔岍江相望。”姃瑞指着河水流淌的方向,来自五水原周围渔村的灯火,将那里的水域映衬得更加开阔。“感谢钱娘子一路照拂,五水原景色宜人,你可尽情多玩些日子。无论何时来新塘,我都会好好招待。”
前桥站在渡口,注视三人上了一艘客船,与她挥手告别。随后舟楫一荡,小船悠悠驶离江岸。
“春台也在北边了吧?”她问梁穹道。
梁穹点头,又向西看向连绵山脉:“五水原是名胜之城,也是交通要塞。向西穿过群山,即可到达凤苑。”
这一路还真远呢。前桥叹道:“遇到姃娘子后,我这骑术也没机会练。现在太晚看不清周围,白日里江岸一定好看。我们先进城去,找地方宿下,待第二日白天,一起去江岸骑马?”
“自然是听殿下的。”
诶?荆国脑袋逻辑通了没?
0106 106.五水原与春祷仪式
1.
五水原坐落于多条水域交汇形成的平原之上,月道河和横钗山将岍江分成两段,渐缓的水势也在群山脚下滋润出小块沃土良田。五水原城就被田园包围在中央,又因过多的水道散作三个鼎足而立的城区。小舟在城区来往穿梭,沿着更细小的河流可达每户人家门口。
它像城市,又像好几个村落的集合体。
或许是分散,使得五水原包容:每日都有来自西北的人荡着舟楫入内,又有来自东南的人乘马赶车经行。或许又是包容使它闲适,不管带着水路的湿润还是陆路的风尘,行客驻足于此,无不停下匆匆赶路的脚步,融入这份闲适中来。
这里节奏很慢,飘荡的小船慢,运转的阳光慢,商贩叫卖声也慢而悠长,若不经意入耳,还以为是有人清唱地方小戏,适应了腔调才辩认得出,那是“热包子唛皮薄薄馅满满”唱得像被神仙咬过一口。
前桥在叫卖声中苏醒,望向楼下唱似地卖包子的摊主。已近正午了,可那人仍悠哉悠哉卖着早点。
众人凌晨才入住旅店,成璧仍旧是起床最早的那个,不待前桥为腹馁开口,就已将入了梦的包子装盘送到她面前。
“饿了吧?起来用膳,”成璧道,“抱歉,我提早吃了一些。”
前桥并不在意,也知他晨练后要补充体力,哪能一直饿着等她起床?似乎会因等她饿肚子的从来只有一位,于是她探头向房间外,问成璧道:“庶卿呢?”
“庶卿他……”
成璧还没说完话,一人就捧着什么东西飞奔进屋,带着欢天喜地的热情几乎摔入她怀里。
何缜手中是一大束花枝,花叶上还带着微湿的露水,他抬头笑问:“仙姐快瞧,花好不好看?”
梁穹也在何缜身后走进房门,一边将袖口沾染的水珠拂去,一边弯着双眸看她。
将何缜献宝的花束接过,前桥细细看去,那似乎是一种重瓣的梅花,由花萼至花瓣过渡着胭脂般的淡粉,她问何缜道:“你去给我摘花啦?”
“昨夜入住时太黑,什么都看不清,今早起来就带着庶卿在附近查验了一圈。”何缜解释完,又望着花束道,“旅店后方有片珊瑚梅开得很好,花主人见我喜欢,就剪了几枝送我。”
“送你?”前桥倒不信似的,“人家辛辛苦苦栽的,肯剪了送你?”
“她也有个新嫁的儿子,她说现在刚入春,雪还未化,新梅又开,用梅花插在瓶内摆着,妻主会喜欢。”何缜期待地看着她,问道,“仙姐喜欢吗?”
纵然总得到冷水浇头,他的讨好仿佛不知疲倦。前桥微微叹气,将花束举起看了一阵,对何缜点头道:“嗯,喜欢。”明知说的是花,他表情却像听她说喜欢自己,红了脸颊,眼睛向下移去,望见小几上一盘包子。
“我帮仙姐插上花,仙姐起床用膳吧,一会儿是不是还要骑马?”
说到用膳,前桥终于想起问梁穹:“你吃过了没?”
梁穹点头,坐在她身边,一边帮她穿衣一边道:“在下与众人轮流垫补了些,想叫您起床,但您睡得正香,索性留您多睡会儿。公卿已安排好众人骑乘的马匹,宁生和子昂也打听了五水原有名的几家食铺,您若想在此多留一些日子,也够大家不重样地吃上一遍了。”
合着自己睡个懒觉的功夫,能做的事已经被他们安排好啦?前桥只觉出门和在府没什么两样,这几人把她伺候得舒舒坦坦,依旧无需自己操心什么。
2.
成璧将包子隔水烫了,让她暖暖地吃饱,精力充沛后,一家之主总算率领众人下楼。旅店老板坐在帐台后头,手中拿着个小鼓,见她们路过,懒洋洋地起身。
“没什么生意?”
店老板微笑点头,也不着急:“刚开了春,来往客人不多。”
那也实在懒得不像话。前桥再往一旁两个跑堂打扮的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画册,这要是在京都,恐怕会被客人揪着投诉。
但五水原就是这么个神奇而闲适的地方。
卖包子的已收摊回屋,空空的笼屉仍摆在门口。两个谁家卿子一同晒好洗净的被单,站在桥边惬意伸腰,空气中飘来新鲜的皂角味道。租借渡船的老太在桥对侧,无人问津时,她选择的消遣方式与梁穹如出一辙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这里实在太适合养老,前桥与众人看着暖冬里悠闲的百态人生,提起精神牵了马匹出城,等坐上马背,经凛冽春寒一吹,被五水原浸染的慵懒总算跑了一半。
“我们往哪去?”
梁穹的手指由东边指向西北方:“不如沿着月道河去岍江,再折到西北边,可以从另一侧入城。”
“好啊!”
她们策马向江畔而行,四名府卫紧随其后,昨夜与姃瑞分别的码头转眼来到面前,开阔的平地一旁,树林夹杂早开的梅花,汇成一片江岸春景。
“我们赛马吗?”前桥一上头就有点不知轻重,成璧无奈道:“算啦,还赛马?站没站稳就想跑,你还是悠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