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破费,”季氏妇人摆手道,“就算要请,也该我请殿下。多亏殿下帮忙,我侄女才在京都任职啊。”
“举手之劳,姊姊不必挂怀。”
“殿下,您听我说。”季氏妇人请魏留仙在身旁坐下,又道,“一年前,我曾买了五名处子送到瑶歌楼学习乐理,此次来京就是将他们带回远沙府的。恰好您在,也过过眼,看上哪个就领走吧。”
前桥想笑,就知她不能白来一趟。人是没睡,该捡的便宜一点没少,所谓女主角的烂桃花运就是如此吗?
她觑着魏留仙,又看看成璧,可怜的成璧八成已被妻主搞得心如死灰,此刻连个表情都没有给。
魏留仙则神色尴尬,苦脸拒绝道:“姊姊啊,我院中都多少使奴了,你还送给我啊?不如留下自己用。”
“使奴这东西,还嫌多不成?”季氏妇人道,“殿下没有公卿,该找些小郎排遣寂寞,我选的人个个妥贴,殿下尽管放心。”
魏留仙沉吟一会儿,再次拒绝道:“我虽无公卿,却也有个庶卿在府。梁穹成日里关照诸使奴,还要处理府内杂事,已经忙得脚打后脑勺,还是别给他添麻烦啦。”
她摆出梁穹当挡箭牌,季氏妇人还欲再劝,魏留仙忙道:“姊姊,你的心意我领了。今晚我还有事,改日你来我府中做客,我们再详聊。”
2.
她总算打发了季氏妇人,携着成璧出了琴楼,却没像前桥预料那般乘车回府,而是步行去了方向相反的街市。
成璧也不问她去哪,没准根本不在乎目的地,他抱着剑冷着脸,做她形影不离又可有可无的亲卫,随着魏留仙走过几个街角,拐去一间书画店。那店老板正端着副画观赏,注意到贵客登门,连忙起身迎接。
“殿下,小人正要去公主府禀告,您就来了您要的墨已到了。”
“哦?这么巧。”魏留仙刚坐好,那老板就去一旁柜箱中取出一方盒为她送来。魏留仙打开盒盖,见锦缎上躺着两块乌黑的墨,浮雕浅浅,色泽莹润,她看不出什么名堂,拿在手中好奇把玩。
店老板道:“此物如今难见了,小人是托了在建州的表亲帮忙寻找,她卿婆家做古董生意,正巧收藏着一对,听说是殿下想要,就将镇店之宝拿出来了。”
魏留仙听说手中之物这么费劲还很意外,将墨块小心放下,瞅着它折射的紫光道:“多谢费心,钱少不了你的。”
“公主殿下肯赏光,是小人的荣幸,哪能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啊。”
魏留仙不多与她寒暄,把盛墨的盒子交给成璧拿着,银单看也不只说回府后着人结款,就携着成璧走了。
她这一趟着实绕了不少路,回去已是夕阳西下,梁穹正恭敬立在府门内等她。
前桥瞅着梁穹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禁想起他最近很少这么亲力亲为地迎接自己了,不由得腹诽自己把他惯得过分。此时梁穹面对妻主犹带畏惧,魏留仙对他一笑,倒把他弄得不知所措,又见她面露得色冲成璧挥手,那盛着墨的盒子就顺势交付至梁穹手上。
他没料到会收到礼物,启盒见墨,直接被吓了一跳。
“彭墨?这种品相,十年间都已难见了……”梁穹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是从何处得来的?”
不同于他的紧张,魏留仙则轻描淡写:“皇姊赏的。我用不上,寻思送了你罢。”
啥?女皇赏的?
前桥满头问号,望着撒谎不脸红的魏留仙,想不通她为啥找了这个托辞。梁穹似乎还没从意外中缓过来,不知所措道:“如此……多谢殿下。此墨难得,在下会好好收藏的。”
魏留仙有种暴发户的气质,不耐烦地教育梁穹:“该用就要舍得用,收藏做什么?你若喜欢,下次我再向皇姊要一对儿。”
见她信口应承,梁穹直接慌了,认真答道:“不必,殿下……这一对墨可价值不菲啊。”
前桥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读不懂魏留仙的心思,明明墨是她费劲巴力搜罗来的,为何不告诉梁穹呢?这太反常了。
按小妮子从前的脾气,指定献宝一样把自己的辛苦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可现在她只是打量着梁穹,幽幽叹了口气。
“你啊,有什么想要的,可别憋着不讲。上次还是同子昂聊天,才知你想要块彭墨跟着我快两年了,连你喜欢什么都不知,你说说世间哪有这样的妻主?”
梁穹将盒子握紧,垂首道:“不敢,多谢殿下……”
魏留仙摆手潇洒而去,样子颇有点装逼。回到房内,才噙着笑将书画店给的票据打开,欲唤人去拿银结账。
一看之下,骤然大惊。
“三十金?!那么小块,三十金?”
好嘛,装逼过头了,她果然是不懂行。魏留仙想起刚刚在梁穹面前夸下的海口,尬得差点把舌头咬下,将票据交给结款的侍从后,又特意吩咐道:“把待存丰库的钱支出来,可别走府中的现账啊。”
不走府里的账,是怕被梁穹知道?可哪有花巨资还不想买好的道理,魏留仙想干嘛?
前桥看着看着,一个猜想恍然涌上心头,今日所有反常慢慢在脑海中穿成了线
她难道是在……追求梁穹吗?
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
3.
这是何年何月啊?夭寿了,魏留仙好像动真感情了!
前桥找不到日历,只能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只言片语中读出端倪大概是初秋,魏留仙说梁穹快进府两年了,应该就是去年初秋。
去年初秋,魏留仙竟然追求过梁穹吗?
她本以为自己在穿越来此之前,原主从没在意过这个庶卿,如今看来并非如此。魏留仙终于在朝夕相伴中对枕边人微微动心,只是表达心意的方式变得格外含蓄。
或许因两人曾有诸多不快,又或许她清楚当初那场“报复”是出自迁怒,却又不想承认错误,又或许明知施加给对方的痛苦远多于幸福,基于这些前提,关心和喜欢也无法正常表露。
但察其行为,还能看出痕迹。
大概有两月她不曾去青楼消遣,就算喝酒也只去找不卖身的艺伎,天黑前必回府,和在门口等待之人汇合虽然只维持了两个月,可对于过惯花天酒地日子的她来说已是莫大收敛。
梁穹仍旧每日恭谨等待,故而也能感受到这些不同,只是他的回应也变得含蓄。
或许因伤心太多而不敢轻信,或许因对魏留仙敬畏参半,他在接收到对方若隐若现的好意时,生怕期待过高再次失望,索性佯作不察、按兵不动。
不动则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