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生过病,齐满米感觉工作起来就吃力了一点。客人不多的时候,他坐在包间里休息了一会儿。领班忽然走过来,跟他说:“前台有电话找你。”
齐满米跑过去接起来,王垠丘坐在学工部办公室问道:“在干嘛?身体舒服吗?”
齐满米听到王垠丘的声音开心地扭了两下,说:“舒服。刚刚吃晚饭,我又吃了两大碗。”
王垠丘忍不住笑出声。齐满米握着听筒,看着大堂里走来行去的人。王垠丘在那头翻着什么纸页,然后说:“那回家聊?我挂了。”
齐满米感觉特别不舍得。他还扒着话筒,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王垠丘带点疑问地嗯了声。齐满米说:“没什么...”
王垠丘说:“晚上来接你,带一包放很多糖霜的山楂丸好不好?”
齐满米笑说:“好。”
他挂了电话,穿过大厅,走过走廊,一路到后厨还在傻笑。储圆圆经过他的时候,拍拍他的头问:“你有什么好事啊,那么开心?”
齐满米说不清楚。十点光景他去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急匆匆地冲到了饭店门口去等王垠丘。
那天王垠丘来得迟了点。他说自己的直系学妹课题有点问题。他在学校里帮她看了会儿。过来的时候发现卖山楂丸的店已经关门了。王垠丘说着:“明天再给你买。”
齐满米跳上后座,也没说什么。
他们回到春晓苑门口的时候,那位学妹又出现在门口。王垠丘踩了下刹车,说:“还有问题要问吗?明天我给你看看?”
学妹捏着几本书,左右看了眼。王垠丘朝齐满米说:“你先上去吧。”
齐满米乖乖下车,朝他们住的那栋楼走。他快走到的时候,突然又走了回去。王垠丘靠在门卫室边上和学妹说着话。齐满米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发什么神经,冲过去拽了下王垠丘说:“我没带钥匙。”
王垠丘把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扔到了他手上。齐满米握着钥匙也没动,又说:“我还是想吃山楂丸。”
王垠丘问他:“非要今天吃?”
齐满米用力点点头。
王垠丘和学妹扬了下头,说:“那你先回吧。我去市一小那一带给他找找卖山楂丸的店。”他又转头捏了捏齐满米的脸骂道:“那么晚非要吃糖是吧。你以为你三岁啊齐满米...”
齐满米嘿嘿笑起来。他又黏上了王垠丘的自行车,搂着王垠丘的腰问他:“哥,你明天也能打电话给我吗?”
王垠丘说:“经常占用前台的电话不好。饭店空一点的时候你打给我也可以,我会接的...”
齐满米哦了声,伸长脖子继续说:“我今天好好把退烧药吃下去了...”
王垠丘说:“这都要表扬你吗?下次你把衣服穿上,我也夸齐满米好棒,居然自己穿衣服了好吗...”
齐满米脸红着拿额头撞了下王垠丘的背脊。王垠丘笑起来。
第17章 热恋(二)
齐满米发现,储圆圆就经常趁前台没人的时候拿那里的座机打给自己对象。储圆圆蛮骄傲地?说自己对象在一间布料厂做办公室文员。齐满米每回看她捏着话筒,抵在墙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候可能是吵架了,储圆圆挂完电话,整个下午脾气都会非常大。
晚饭前的空闲时间,齐满米没事就会去后厨帮忙理菜。他特别喜欢蹲在红色大脸盆面前洗蘑菇。摸摸蘑菇身上小小的扇褶。
储圆圆下午请了半班假。齐满米洗好菜,看到她换回了自己的裙子准备出去。储圆圆拎一只小小的银色挎包,一条紧身连衣裙,外边披了个短款的厚外套。她画了很浓的妆,踢踏着高跟鞋上了饭店门口等她那辆轿车。
后厨择菜的阿姨们很快开始传,储圆圆肯定是哪个老板的二奶。谣言从后厨传到包间,再从包间传满大厅。
齐满米下了班问王垠丘什么是“二奶”。王垠丘问:“谁教你的?”
齐满米摇摇头说没人教他,是别人在说储圆圆是二奶。
这个谣言有一天终于被储圆圆听到了。她和传谣者在后厨吵了起来。刚洗完的菜叶被她们甩得到处都是。储圆圆头上挂着半块娃娃菜尖叫:“一群长舌妇!”
她气鼓鼓地冲出了百好饭店。齐满米追出去的时候,看她跑进对面小店买了包烟,靠在两个下棋的老头旁边点了一支。储圆圆看了眼齐满米,嘟囔说:“其实我对象是给布料厂老板开车的,那偶尔开车来接我一下怎么了?”
她拉着齐满米进了一间小吃店吃东西。她开了两瓶啤酒,推给齐满米一瓶,说:“我和王伟谈了两年多了。他比我大两岁,人挺好的。我可能会嫁给他。”储圆圆自己说完红了脸,她偷偷凑到齐满米面前问:“小屁孩,你谈过对象没有?”
齐满米瞪着眼睛摇摇头。储圆圆说她没去乔哥那边打工之前就是在布料厂生产线上踩机器的。然后就认识了王伟。王伟每天等她下班,带她看戏啦逛街啦,反正慢慢处着处着就好上了。储圆圆仰着头,说:“有个喜欢的人呢,就是感觉心里面有一只带翅膀的小毛毛虫。毛毛虫软软小小的,在那里扑着翅膀飞来飞去。”
后来齐满米见过王伟一次,王伟长得特别高特别瘦。齐满米觉得储圆圆心里的那只虫应该是一只竹节虫。
那天饭店后厨的阿姨跑来跟储圆圆道了歉,这件事就算翻了篇。
过几天,齐满米蹲在那边帮阿姨们洗菜的时候,阿姨又开始问他八卦每天来接他的王垠丘。齐满米搓着几颗圆鼓鼓的西红柿,说:“他是轻工学院的老师。”
阿姨们哝了声,笑问:“结婚没啦?长得俊,工作又好,年纪怎么样?”
齐满米呆呆抬头说:“二十六岁。”
阿姨拍手说:“年纪也正好。我有个侄女,是电力局的哦,也是大学生。可以介绍一下呀?”
阿姨们叽叽喳喳顾自己说着。齐满米把西红柿捞起来甩了甩。
那天傍晚,王垠丘陪友校访问团出来吃饭。他打电话到百好订了一个包间,又问说:“齐满米在吗?”
齐满米跑过去接电话。王垠丘说:“我待会过来吃饭,吃好能直接带你回家吗?”
齐满米绕着电话线想了想,说:“我和领班说一声。”
王垠丘带人过来的时候,齐满米正在一个婚宴庆典上忙碌。他跑得浑身是汗,头发湿漉漉黏在头皮上。他端着剩菜盘出大厅的时候,和一位客人撞在一起,衬衫袖子上倒上了一大片汤汁。客人喷着酒气,指着他骂骂咧咧。领班赶过来劝了几声,客人转头要走,都走出去几步了又转回头朝齐满米骂了声“乡巴佬”。
王垠丘那会儿正陪着其他几个老师走出来。齐满米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正式西装,笑盈盈地和一位老教师讲话。他们结婚那天之后,齐满米是头一次见王垠丘穿正装。他们在大厅的水晶吊灯底下,隔着来往走动的人群看到对方。齐满米有种被剥光放在日光下的眩晕。他转头跑进了后厨。
齐满米躲在后厨的挂式电话机边上。王垠丘追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抬起自己两只袖子,闻了闻上面鲜腻的菜味。王垠丘问他怎么了。齐满米没说话。他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头一次和王垠丘说了谎。他说:“领班说不能提前回去。哥,待会我自己坐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