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恪牵好他,心里生出一点无奈:他禁闭室里的蝴蝶都是安安静静的,装裱入框就可以宽心。照顾这只活的是真不容易,充满好奇但容易受惊,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朋友,也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天敌。
“又不是只有我会害怕。”蓝文心嘴硬道。
几米之外,汤可林戴着墨镜与猴子自拍,章寻则大胆地触碰停在叶片上的玻璃蛙。
蓝文心抖了抖:“不是我胆子小,是大家的胆子太大!”
在丛林探险一小时后,向导开车载几位进城。
来到秘鲁南部的库斯科古城,蓝文心终于摆脱闷热的防蚊罩衫,手臂和脖子被咬了不少蚊子包,韩以恪在车上给他涂药膏,听他嘀咕个没完。
“我是A型血,从小到大就招蚊子,我妈也是。以前我们一家人出去露营,我和我妈被咬得一腿蚊子包,我爸一颗也没有,我妈说,是因为我爸的血比较臭,不招蚊子。”
蓝文心斜眼打量韩以恪光滑的手臂肌肉,忽然凑近他脖子闻嗅。
韩以恪没留意,稍微偏了偏头,嘴唇不经意间擦过蓝文心的嘴角。
蓝文心的心跳有点快,他偷偷瞄向前排,好在大家都没往后看。
他在说笑声中坐直身体,别过脸看街景:“脸比较臭可能也不招。”
向导带几人去到行动谷游玩,那里有个蹦极中心,人们可以体验反向蹦极,从地面由绳带弹射到一百多米的高空,飘在空中将近一分钟,再缓缓降落,上天下地一并体验。
蓝文心远远站在蹦极点外旁观,看同行的朋友一个个被弹到空中尖叫,心脏也颤得慌,他摇头道:“要我玩这个是绝不可能的。”
韩以恪也没逼他去,径自排队蹦极。蓝文心戴上墨镜,依然站在原地旁观。
三个人蹦完后,轮到韩以恪了。韩以恪仿佛失去声带,被绳带蹦到天上时完全没反应,四肢伸展飘在空中,很悠闲惬意。
蓝文心摘下墨镜遥望空中的人,觉得这个项目不过小菜一碟,他走到教练旁边排队。
韩以恪缓慢落地,脸不白腿不软,一脸游刃有余,他看见等候蹦极的队列里有蓝文心,走过去关心道:“你确定要玩?”
“小意思。”蓝文心将墨镜拍在他掌心。
韩以恪陪他排队,临到蓝文心了,他再问一遍:“真的要玩?”
蓝文心望着天空吞咽,语无伦次地说:“哎呦,我都紧张到不想说话了,这个蹦绳结实吗,不会突然断吧?我还有两只猫呢,小牛喜欢吃鱼干,喜欢睡地板。小鸡喜欢吃鸡胸肉,只肯睡软垫。记得把我的照片发给我妈,小韩。”
“要不还是别玩了。”韩以恪说。
蓝文心走到教练旁,赴死般绷着脸,系好蹦极绳,心中的祷告词还没念完,就被发射上天了。
蓝文心一瞬间心脏骤停了,蹦在空中忘记呼吸,他闭着眼尝试伸展四肢,后背慢慢地像长出翅膀,帮助他消化强烈的失重感。
原来飞行是这样,每个学会飞行的鸟类首先要克服挥动翅膀的疼痛感,先痛再飞,才会越飞越自在,越飞越顺畅。
就这一刻,蓝文心觉得自己能够不借助绳带,高飞很久很久。
不过望着地面的零星人物,蓝文心理解了为什么飞鸟始终要落地,不单止是因为歇脚,地面有它们无法割舍的族群、食物、爱侣,如果要熟练掌握飞行,前提是要找准落脚的方向,起飞或回程的时候才不会太迷茫。
半分钟后,绳带慢慢降落。
山谷中回响着蓝文心的声音:“啊啊啊──小──韩──你──接──着──我──”
韩以恪拿着手机录像,看蓝文心像只蝴蝶要降落停歇了,便张开手臂迎接他。
蓝文心双脚一沾到地,像个漏气的气球颤巍巍地欲将跪倒,韩以恪及时提住他,蹦极教练问他“O不OK”,蓝文心牙齿哆嗦:“K、K……”
他腿软站不住,一步也走不了,最终由韩以恪背回酒店。
今日行程太满,蓝文心累得趴在韩以恪背上,一动不动,等魂儿从半空飘回来后,他想起今天拜托韩以恪做了很多事,但还没有回馈粉丝。于是他摸出韩以恪的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脸色苍白地与韩以恪拍了张合影。
韩以恪瞥了一眼,道:“为什么不笑,耍大牌?”
蓝文心都累坏了,仍然尽量满足粉丝要求,扬起甜丝丝的笑容再拍一张。
韩以恪这会儿却尤为挑剔:“只拍到我半边脸。”
于是蓝文心把脸颊挨近韩以恪的脸颊,堆起笑看镜头,连按几下拍摄键。
“可以。”韩以恪终于满意了。
第53章 53放生
回酒店路上,经过户外餐厅,有当地人在举办婚礼,蓝文心的心情不错,见到婚礼气氛太过低沉,想活跃气氛,询问伴奏的乐队能否让他为两位新人献上新婚礼赞。
他坐在琴凳上,先对乐队交代准备弹的曲目,提琴手准备好后,蓝文心朝韩以恪站立的方向微扬下巴,示意摄像师尽快到位。
韩以恪不知道他怎么眨眼间和人套上近乎,他站着人群外围打开摄像头,朝蓝文心比了个手势,蓝文心便开始弹奏了。
弹的是莫扎特的小步舞曲,两位新人是离婚一年后复婚,浪漫不再,再续前缘是因为余恨未消。蓝文心不了解内情,兀自弹得如痴如醉,新郎新娘则在台上相看两厌,台下参加婚宴的亲朋好友更是噤若寒蝉。
弹到一半,蓝文心发觉不太对劲,台下怎么没点儿反应!
他睁开眼,用余光扫视四周。
韩以恪悄悄给了旁边的小孩几个硬币,小孩儿捧起一束花,迈着胖嘟嘟的小腿,把花送到蓝文心琴凳边上。
几个凑热闹的青少年也收到丰厚的外快,在台下尽心尽力地热场子,为不曾了解的爱情而感动,他们配合乐章的节拍欢呼摇摆。
蓝文心深受感染,弹得越来越投入,从傍晚弹到天际最后一缕斜阳消散,露台点灯,将他的侧脸打亮。宴客终于被这位素不相识但全场最走心的路人甲打动,送上稀稀拉拉的掌声。
韩以恪起初只是尽职地拍照,后来逐渐走了神。他第一次认真思考,把蓝文心关在自己家究竟是正义还是自私,抑或是自私的正义,这番行动掺入了一点关爱、一点报复、一点执念。现在执念消解,报复失败,剩下一点关爱,韩以恪望着人群之中的蓝文心,思索着是否放生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蝴蝶其实在暗处也好看,但是它们一般只会在阳光下展开翅膀,可能这种生物宁愿冒险,也不愿意收敛一丁点的美丽。
蓝文心弹完三首,得到热烈欢呼,他很满意听众的反响,把位置还给原本的钢琴师。现场开始奏起圆舞曲,男男女女像庆典一样跳舞。蓝文心也被热情的本地人拉入舞池,和不认识的人跳交谊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