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头一年开女科,各界颇有微词,莫说那些士大夫,就是闺阁女儿本身,有的也觉得这叫女子抛头露面的做法,很是不妥。

再加上小门小户不会供养女子一直读书,许多女子根本连字都不认识。

是以这第一次开考,参加的女子人数并不多,一个地方有一百位女子就已经不错。

出考场时,王初莳,随云以及夏树在外面等着她。

谁知一出来便身形一晃,打了个趔趄。

三人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

随云见她面色竟有些发白,不免担忧道:“姐姐,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王初芸站稳后,摆摆手,声音略显疲惫,但精神还算好:“没有,大概是在里面太久了,休息一下就好。”

王初莳笑道:“妹妹用脑三日,咱们今日就去下馆子吃顿好的,必须得给我妹妹补一补才是。”

王初芸眉眼弯弯,点点头:“嗯,走,这顿我请!”

此时,路边站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一些书生秀才专程赶来,就为瞧瞧这新鲜事儿。

见一群女子身着学子服,梳着女子发髻从考场走出来,场外顿时议论纷纷。

“哎,真是倒反天罡。”一个秀才道。

“是啊,谁说不是,历来这科考便是为了选拔人才入仕,怎么,莫不是到时候女子也能为官?”另一个附和道。

“啊?这女子怎么做官?真是天下奇闻。”众人哄笑起来。

旁边,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也在人群中。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王初芸看,声音干净稚嫩:“娘,那个姐姐好漂亮呀,她是不是很有学问啊,才来参加考试,以后我也要像她一样,又漂亮又有学问。”

她娘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学她做什么,她就是没学好,女子就该学学怎么做家务,做女红,将来寻个好人家嫁了。”

王初芸听了这话,不禁蹙眉。

路过小姑娘时,她停下脚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篓子里拿出一支毛笔,蹲下身,微笑着对小姑娘说:

“小姑娘,谢谢你夸我漂亮,这个送给你。女子读书很好的,万一日后你出嫁,对方给旁的女子写情书,你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分辨,对吧。再者,女子不是生下来就得嫁去婆家做管家、做仆人的。”

小姑娘开心地接过笔,脆生生地说:“谢谢姐姐!”

她娘却没好气地瞪了王初芸一眼,拉着小姑娘匆匆挤出人群去了。

王初莳拍了拍王初芸的肩膀,安慰道:“你别在意旁人的话,在哥哥这里,我的妹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都支持。”

随云也凑过来,一脸认真道:“姐姐,你放心去做,我一辈子都会在姐姐身边的。”

王初莳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凶狠地对随云说:“你行了啊,我妹妹才出虎穴,你这头小狼崽子就不要惦记了。”

随云“嘁”了一声,不屑道:“咋了,我就是明着惦记我姐姐,咋了?姐姐我劝你一句,上哪儿找我这么年轻有为又对你死心塌地的男子,你迟早要把我收了的!”

王初莳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叫你别肖想我妹,否则我打你满地找牙!”

随云也不甘示弱,同样拉起袖子,大声道:“怎么,你当我怕你!打就打!”

王初芸立时觉得头疼不已,拉着夏树,悄声说:“快走,让他们两个疯子在后面发疯。”

说罢,她二人费力地挤出人群。

而那两个家伙还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动手动脚,你推我搡,就跟两只小猫用前爪互相薅似的。

两个大男子如此这般,略显幼稚,引来旁人笑话不已。

那厢,卫国公府内。

卿无尘一回家,便被秦氏派人叫去了容德堂。

踏入堂内,他一眼就瞧见祁家老太太坐在主位旁,她身边还端坐着一位温婉娴静的年轻女子。

卿无尘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已然猜到祖母此番意图。

秦氏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开口,示意孙儿与对面的姑娘相互认识。

那女子脸颊泛红,含羞带怯地起身,莲步轻移,走到卿无尘面前,缓缓福礼。

卿无尘垂着眸子,手指下意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神色冷淡,一言不发。

气氛略显尴尬,可秦氏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题很快转到卿无尘和离之事上。

她开始明着抱怨实则暗示,说,如今府上缺个掌家之人,自己整日里忙得焦头烂额,累得够呛。

卿无尘懒得再听祖母这番惺惺作态,忽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祖母,我与夫人并未和离,她只是在与我怄气,她如今回了娘家,我正要将她接回。”

秦氏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变得色彩斑斓,眯起眼睛,语带警告:“七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卿无尘神色漠然,面如死水:“祖母,孙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孙儿已有正妻,且没有纳妾打算。”

“你!”秦氏气得手指颤抖,指着卿无尘,“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自降身份上赶着做什么?你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你一介男儿,何患无妻?何必在她一棵树上吊死!”

卿无尘语气绝然:“对,我上赶着也要去找她,哪怕她闹着不回来我也要去,所以还请祖母不必再为孙儿操心这些事了。”

说罢,他周周正正施礼,转身,头也不回,兀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