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绕着屋子转了几圈,兽类天生的直觉令它觉察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无法分辨清楚,见主人冲自己微笑招手时才磨蹭过去,蹭了蹭邢安掌心便自己回了小灵戒。
邢安盯着自己手掌陌生的纹路默默良久,心中渐渐生出不甘他候了几百年爱了几百年的沧溟君竟被这样一副愚钝凡骨迷惑!若非邢安的神魂系着青麟阁中的命牌,他从这具粗陋躯壳中醒来的一瞬定会将那人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但如今他即是邢安,沧溟君的垂爱他唾手可得。
邢安长出一口气,心中的怨气与妒火被即将得偿所愿的期盼欣喜取代,听见门外响动紧张地站起身,紧接着蔺云舟便推门而入。
“小安。”
“师尊?”邢安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提前出关了?是出现什么变故了么?”
蔺云舟笑笑,将手中散发出莹莹微光的上清追元散递到邢安眼前,解释:“为师炼丹途中天降机遇,半个时辰便将这追元散品质提炼得几近精纯,小安,服下此物你大约能直接突破并结丹,炼出元婴也不再是难题。”
邢安怔怔接过追元散,蔺云舟见他表情难以置信,以为他被自己实力震撼,带着些得意地继续邀功:“为师承诺与你厮守,便是助小安修行提升直至大乘也算不得难事,或许我二人齐心,也能等到一同飞升的那一日。”
“多谢师尊。”邢安抬眸望向蔺云舟,勾起唇角轻笑。
蔺云舟凝视着他,目光拂过邢安眉眼,二人身体相贴呼吸交缠,良久后沧溟君叹息一声。
“小安何曾用这般眼神看过我……”
邢安刚听清这句话便被沧溟君扼住颈项,下一刻蔺云舟温柔神情尽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暴厉杀意。
“你把我的小安藏哪儿了?”
瞬间涌上的窒息感令慕容离头脑发蒙,身体出于求生本能而激烈挣扎起来。
蔺云舟也意识到眼前就是小徒弟的躯壳,于是手劲放松,抬手唤出了先前放在邢安干坤囊里的亘垣星盘将慕容离神魂干净利落地拖出邢安的身体。
邢安失去了魂魄的身体直直倒在沧溟君怀中,沧溟君小心地将人揽紧,转头目光狠绝地瞪着半空中的透明神魂。
“说!!!”
“怎么、怎么会?!”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慕容离心态有些失衡,思索着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想着沧溟君动手前一刻的叹息,意识到怕是从前邢安对沧溟君未表现出丁点好感,以至于自己眼中的爱恋情绪成为了致命的破绽。
思及此处慕容离悲愤至极,看着沧溟君满心只有怀里的一具空壳,崩溃地嘶吼:“君上!与其强留一个对你无意的人在身旁,让我扮演这角色不好吗?!起码我是真心爱慕你!你便将我当做是他,让‘邢安’全心全意爱你,岂非两全?!”
慕容离这般作态也无可能将邢安踪迹托出,蔺云舟挥袖点燃了净业琉璃灯,不再听他哀哀表明心迹,一把幽火干脆地将慕容离神魂烧得干干净净。
蔺云舟抱着邢安身体,指尖细细地描绘青年轮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炽热深情,抚上邢安渐渐失温的面颊后又化作面满无奈,银白瞳孔深处透出点点黑雾。
天地间异象突生,沧溟山上空积累起层层阴云。岑侗手持拂尘细观天象,惊异地发觉了魔尊现世之兆,安排好弟子们作对敌准备后忙不迭来到清霄殿禀报圣君,却见蔺云舟搂着他那刚入山门小弟子跪坐在地。
那小弟子了无声息,一看便知只是个缺少神魂的空壳躯壳。念着往日里君上对那弟子的宠爱态度岑侗心道不好,迟疑地上前两步,又瞧见自寒天渊方向传来冲天魔气,霎时间红光蔽天。
“哈哈哈!蔺云舟啊蔺云舟!自我从你心境中诞生时我就想到会有今日!”
深渊中的魔修仰天狂笑,修为忽然暴涨,大喝一声挣脱法阵,不逃也不战,只是来到清霄殿笑吟吟地瞧着蔺云舟,理也不理一旁如临大敌的元婴修士。
“大胆妖孽!”岑侗一甩拂尘,蕴含浓厚灵力的劲风袭向那魔修,随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吞噬了这一击。
魔修似笑非笑地瞥了岑侗一眼,并不与他纠缠,周身气势一涨便压得岑侗无法动弹。
左长老心中惊骇,想不到短短时间内这魔修修为竟已能轻易压制元婴修士,自擒住这魔修起岑侗便觉察出此人深不可测,只是信任君上实力,将魔修交由沧溟君后岑侗便安下心,也暂且遗忘了此事,却万万想不到会有今日这般令人绝望的场景。
“小安逃远了吧?”那魔修漫步在沧溟君身周,闲聊似的劝解:“既然他如此抗拒,不如你做个好人就此放手,或者,杀了他,破了这情劫成仙去也,岂不美哉?”
魔修一句一顿,说完此话后雾气朦胧的面容渐渐清晰,那俊美无俦的长相除却黑瞳黑发之外与沧溟君一般无二。
“心魔?!!”岑侗终于分辨出他与魔修的不同之处,心中不详之感愈发深重。
漫漫修行之路走得愈远越是艰难,修为越高深的修士情感往往淡薄至极,只因稍有差池心怀执念便最易滋生心魔;心魔会时时刻刻引诱迷惑修士走向邪途,即便是意志坚定之人要对抗自身心中欲望亦是无比艰险,因心魔殒命的修士多不胜数。而沧溟君的心魔极其狡诈,自沧溟君心境中滋生以后并未跟随蛰伏在他身侧,因那时蔺云舟牢牢掌控着邢安,心中执念尚不明朗不能诱其堕落,于是心魔隐匿踪迹逃下沧溟山,在沧澜城烟花柳巷中吞噬凡人以凡人血肉增长自身功力,直至被擒。
心魔并非外力所能剿灭,蔺云舟将他囚于寒天渊之下,原本如此也能日渐消磨削弱心魔本体,直至邢安出逃,令沧溟君意识到他抓住的自始至终只有一副空壳,心境松动给了心魔可乘之机……
“若无小安,我即便是飞升成仙又有什么意思?”蔺云舟抱着邢安身体,想起初见那日他立于人群中遥遥望来,整个人沐浴在日光下朝气蓬勃,英俊得不可思议。
说来可笑,他不识情爱,迟迟未等到情劫降临,于是入了凡世借邢家供奉的神龙洞府强行突破,待以为事情有所进展,在出关当日却对洞府外的邢安一见倾心,将他强留在身边。
自始至终沧溟君都从未参破这情劫,还一心沉溺其中。
“那又如何?”心魔略略俯身,目光痴狂地凝视沧溟君怀中青年,笑道:“比起你,那红尘俗世中的每一样物件都更讨小安喜欢,即使抛弃身份成为另外一个人,他也要离你而去。”
“我知道。”蔺云舟自言自语:“他不爱我,我一直都知道。”
沧溟君将邢安身体打横抱起,抬眸慢慢转向沧澜城方向,周身纯净灵力伸向心魔,二者逐渐吞噬相容。
“既如此,我便以俗世相留,想来小安也是十分眷恋沧澜城的。”
“好哇!好哇!”心魔并不抗拒,兴奋地任他吞噬,大笑:“以一城做聘,万千城民性命为礼,换得心上人眷顾,不求飞升睥睨天下,但愿堕魔一生相守!”
“君上万不可如此!君上?!!”岑侗惊惶大喝,祭出自己毕生修为试图阻拦。
左长老自知不敌,为救沧澜城仍是出手攻击蔺云舟试图拖延片刻,但这以卵击石之举无法对沧溟君造成任何麻烦,眨眼便被沧溟君甩脱,眼睁睁瞧着那漆黑魔气潮水般涌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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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十六颜
今日是小胜儿的七岁生辰,娘亲本承诺了要带他去买糖葫芦,岂料却晕倒在半路上。外祖母忙着照顾娘亲,给了一个铜板叫小胜儿自己去买,小胜儿买得了糖葫芦却不太高兴,回家路上忽然想起以前跟着外祖母去药铺为母亲抓药时,长了八字胡的大夫曾经说过城外生长的野人参能包治百病。
那么娘亲吃了那人参定能好起来吧?
小胜儿举着糖葫芦兴高采烈地出城去挖野人参,他在城门口左右的泥地里翻来翻去,始终没有找见大夫所说的长得跟小娃娃似的人参,正苦恼着,听见有人唤了他一声。
“小胜儿?你在此地做什么?”
小胜儿抬头看那靠近自己的大哥哥陌生得很,呆头呆脑地问:“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