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石下马,菘蓝却一把拉住她:“小心,此处可能有许多蛇鼠野兽。”
“我明白。”
沈青石点点头,杨无间见状却想,要换了半月前,菘蓝拉他这一下保准会被躲开,现在看来,洗血丹对沈青石的影响比他想的要大多了。
四人用剑拨开荒草,很快就发现,地上还有些陈旧腐烂的纸钱,似乎不久前还有人来这里祭奠亡人。
自从经历过阴宅一案,周槐一见到这东西就有不好预感,皱眉道:“看白铅镇人的反应,应当不会有人闲的没事来这里……什么人才会过来撒纸钱啊?莫非,当年白狗村还有住在外地,幸免于难的村民?”
菘蓝摇头:“不太可能,当年死去的二十九人,大多是一家老小都死了。白狗村建村不过三十余载,闭塞非常,甚至一度不与外界通婚,后头,也是因为‘神明的启示’,他们才开始允许我们去采药的。”
杨无间嗤笑:“这么看,这神还挺有两下子,比那些不会说话的泥像要强多了。”
几人说着,一连看了数间倒塌的房屋,却都是一些破烂的民宅,在六年前事发后因为无人修缮,民宅中荒草丛生,倒也看不出有野兽出没。
沈青石问道:“当年村民的尸体后头是如何处理的?”
菘蓝回想了一下:“后来山上弟子去报官,县衙来人,说是拉到旁边的荒地一起埋了,毕竟,当时那种情况,也没办法好好收尸。”
几人绕了一圈,走到荒村中唯一一户还未倒塌的院落前。
比起其他民宅,这间院子似乎本就造得结实不少,院墙高耸,六年过去,甚至连院门都还紧闭着,仿佛这里依旧还有人居住一般。
周槐干笑一声:“不会这儿也有人在修房子吧,怎么就这户跟新的一样?”
沈青石上前叩了叩砖墙,轻声道:“并非是有人修缮,而是只有这户用的是不易倒塌的青砖,其他民宅都是黄泥屋,这户人家的身份不简单。”
“这种地方弄出深宅大院,难不成是个祠堂?”
杨无间伸手将门推开,一瞬间,院内的景象却几乎将周槐吓得魂飞魄散,他生怕自己直接犯病,赶紧背过身去,拿着佛珠念起了佛经。
就在他们面前不大的院落里,层层叠叠立着的都是碑,不用看也知道,白狗村死去的二十九口人恐怕都在这儿了。
菘蓝震惊:“怎会如此?这些人的坟怎会立在院子里?”
“看来,县衙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随便’把他们埋了。”
一般人若是看到这等凶邪场面,只怕是一步都不敢往里迈,但偏偏杨无间是个百无禁忌的,一身大红衣裳便直接走了进去,一个个看过墓碑上的字,果真,全是白狗村的人。
“这么点大的院子葬二十九人,怕是挤得连贡品都放不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杨无间艰难地自两排碑中走过。
此地是如此狭窄,他用女身才能勉强穿过,换做是周槐那样人高马大的,进来别说是跪下磕头,连站着都很困难。
“贡品……”
沈青石皱起眉,望着眼前密密匝匝的墓碑沉思片刻,忽然说道:“这些碑,难道不像是贡品吗?”
“什么?”
其他几人皆是一惊。
“神前摆五贡,中为香炉,插香三支,左右为瓶,插花各五支,前有烛台一对,红烛一对……”
沈青石一边说,一边走到对应位置。
香炉位置,是村长的碑,下头三人,是他的妻子与一双儿女,左右的瓶,则是另外两户人家,家中各有六口人,随即,烛台与红烛,又是一户四口之家。
周槐背后冷汗直冒:“剩下的九人也是单数,民间都道,神三鬼四,这些碑莫非都是……”
杨无间挨个点了一遍,确如沈青石所说,这院中所有的碑都对应着相应贡品,摆放位置亦有讲究。
在村中有些地位的都是五贡,剩下的则排在外围,算是一般的祭品。
他不禁冷笑:“用人当贡品,这里头的神仙得是多大的来头,我都有点好奇了。”
“白犬……”
这时,一直沉默的菘蓝喃喃道:“过去来白狗村采药的弟子说过,白狗村信奉白犬,他们还有专门的屋子用来拜神,想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杨无间走到大门紧闭的主屋前,发觉这间大屋竟没有开一扇窗,好似一个密不透风的石头盒子一般。
“就让我见识一下。”
他一手捏紧了金环,另一手嘎吱一声推开门,随着天光照进屋内,一尊巨大的石雕像也跟着出现在四人眼前。
“这是……”
周槐不禁睁大眼。
为了治病,他这些年求神拜佛的次数也不少,但却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神像。
所谓白犬,竟是犬首人身,立着尖耳,两只眼睛邃如深洞,看上去非但没有神性,甚至,还可以说是颇为怪异不祥。
周槐道:“这就是北漠人拜的那个白犬?”
杨无间凑上去仔细看了雕像,发现此像竟似是玉做的,不由奇道:“寻常百姓怎会用得起这样的东西,而且,玉质的雕像摆在这里,竟是六年都无人来偷?”
“除非,是无人敢偷。”
沈青石指给他看神龛上的另一块碑,上头写着血红几个大字。
“擅渎白犬者,受万兽之刑。”
杨无间笑笑:“难怪不敢偷,那一院子都是前车之鉴。”
几人绕到神龛后,却发觉这间屋子干净得出奇,哪怕已经被荒废了六年都不见多少灰尘,如同一间新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