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莫急,我给你看一看。”
菘蓝倒也不推脱,立刻便搭上了周槐的脉。
沉默半晌,他问道:“周公子的情况我之前在山上亦有所耳闻,我想问,周公子小时候,曾经去过侠冢吗?”
周槐摇头:“至少八岁后肯定没有去过,那地方太过邪性,也不知是有多深,我爹为了给我治病也曾派人探过,但寻常人进去后便理智全无,便是身上捆了绳子生拉硬拽出来,那人也往往只记得在里头看到千万双眼睛盯着自己,随即便陷入癫狂,记忆全失。”
菘蓝松开周槐的手腕,说道:“周公子的病确实不同一般,脉象毫无问题,我只能猜测是心病,而这个心病的由来,就在侠冢里。”
“之前许多大夫也是这样说……”
周槐叹了口气,对这个结论毫不意外。
明明他家就在侠冢旁,但偏偏那个地方就是下不去,这件事实在是叫他很不痛快。
“不是说,白狗村附近也有一口和侠冢差不多的肉井吗?”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青石忽然问道:“下到肉井里便会神志尽失,这不是和殷曲儿的情况很像?白狗村的人有没有可能也和殷曲儿一样?”
菘蓝摇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回来之后他们只说,当日的白狗村好似人间炼狱一般,后头,掌门和几位长老商讨了一夜,最终认定是长生宫所为。”
“一夜就商讨出来,还真是草率啊。”
杨无间笑了笑。
单是看山上那帮人的嘴脸他就知道,之所以要将此事按在长生宫头上,无非就是因为殷曲儿其实是掌门带进来的人。
若是不将殷曲儿安个被邪教蛊惑的罪名,一旦追究起殷曲儿连杀六人的责任,难免便会牵连到掌门单元白头上。
天下名医皆聚此山,单元白医术也称不上非常高明,再不小心行事,只怕这掌门的位子说要让出来,也就得让出来了。
思及此处,他又不禁冷笑:“还是早些睡吧,早点赶到白狗村,也好早日查出真相。”
说着,杨无间寻了棵不高不矮的树,跳上枝桠歇息去了。
夜深人静,渐渐,野地里安静下来,最后,就只剩下了虫鸣。
杨无间在野外习惯歇在树上,就这样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发现树下菘蓝不知何故正站在熟睡的沈青石身边,盯着她的脸看。
他要做什么?
杨无间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菘蓝将沈青石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朝着一旁还未完全熄灭的火堆走去。
而那火堆,便是丹炉。
一瞬间,杨无间冷汗津津地睁开眼,下意识看向树下。
火堆已经熄灭了,周槐和菘蓝睡在不远处的两棵树下,而杨无间身下枝桠忽然一动,他猛地扭头望去,就见沈青石正站在不远处的另一根枝桠上,像是一只安静的夜枭。
“我睡不着,能上来睡吗?”
沈青石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他。
第39章 白狗六
翌日一早,杨无间睁眼的时候,沈青石已经不在树上了。
杨无间一时无言,不知究竟是沈青石的轻功太好,还是如今他已经太过托大,自那日大牢出来,他便觉得沈青石不会害他性命。
但要是,这一切只是她演的一出戏呢?
毕竟,她和曹昭都是狴犴部的人,两人早该认得。
杨无间从树上跳下,发觉沈青石正蹲在不远处专心致志看一只停在草上的蝴蝶。
“沈少侠喜欢蝴蝶?”
菘蓝备好马,走到沈青石身边,而那只蝴蝶受了惊,一下便飞走了。
菘蓝道:“蝴蝶翅膀还有幼虫可以入药,只是,算不得十分名贵,比不上金蝉。”
沈青石一愣:“金蝉?”
菘蓝笑笑:“金蝉可在地下蛰伏十数载,有些身上还可生出蝉花,是很名贵的药材,之前山上紧缺时,千金难买。”
而这时杨无间走过去:“那蝉蜕呢?这个也很贵吗?”
“蝉蜕……”
菘蓝喃喃念着这两字:“寻常蝉蜕,大多用来治风热翳障,算不得非常珍贵,但是,正所谓彭祖宅以蝉蜕,安期飨以延年……也有些古籍称,蝉蜕可使人延年益寿,只是不知它所说的蝉蜕,是否就是我们所知的金蝉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周槐也彻底清醒,几人才再度上路,这一回,一口气便赶到了离白狗村最近的白铅镇。
北襄时此地曾为矿区,白铅镇因此得名,而从镇上到白狗村还需要半天脚程,白狗村之荒僻也可见一斑。
本来,周槐想在镇上寻一向导,带他们去白狗村,但一听这个名字,镇上无人不闻之色变,一连问了三四人都被拒绝,无奈之下,菘蓝只能拿出过去弟子来求药时画的地图,四人顺着野道找了过去。
“看来六年前那事闹得很大,只是死了这么多人,官府连个凶嫌都没抓到,此事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杨无间说话时忍不住看向沈青石。
比起四处挖矿,弄的民不聊生的北襄,大同目前为止的三位皇帝其实都能算的上是明君,只是,即便养了一帮专门查官的昭明卫,天下的贪官却还是层出不穷。
菘蓝说道:“说是当作野兽袭人便将案子结了,也不奇怪,当日我们去看,现场确实只有野兽的痕迹。”
几人艰难在野路上行了半日,中途几回险些马儿都不愿往下再走,好在,就在四人开始怀疑是否走对路时,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出现在眼前,其中还有几座早已倒塌的房屋,破败非常。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