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贯日那一身邪功着实让人难忘,故而,很快便被请入了狴犴部秘阁,此事曹昭独揽大权,其他三家咬碎了牙也毫无办法,最终,便只有拿长生宫来泄愤。
斩首,削指,剜骨。
要不是长生宫人最后几乎都选择了自尽,这些酷刑便不止会用在他们的尸体上。
而当日情状,曹昭之后细细同她说了,人是如何自尽而死,尸体又是如何处理,他事无巨细,讲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似是有意试探她的反应。
而沈青石从头至尾却只是一言不发,末了才说了一句:“可惜并未找到长生心经。”
曹昭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殊不知沈青石这番将计就计回到昭明司,便是要查清当日究竟是何人以她的名义发来了密信。
她不能让那些长生宫的人白死,她也一定要给杨无间一个交代。
此事自是不能叫曹昭看出端倪,于是,她只得装成过去那般冷情冷性,即便是夜里也不敢大意,嘴里含着石头,生怕在噩梦中脱口喊出杨无间的名字。
他……应当还活着吧?
周槐这一路都跟在他们身后,还从孙二猿的手上救下了他们,虽说最终没能阻拦昭明司,但沈青石很清楚以曹昭的能耐,要是想抓她和杨无间,靠着周槐一人之力即便想要阻止也是徒劳。
在江湖上,沈青石并无他人可以依靠,因此只能盼望着,他们一走,周槐便能下井将杨无间救起来。
毕竟董奇圣和张不为都说了,这口肉井没被打通,比起直接落到曹昭手中,将他打落竖井或许还能为他争得一线生机。
“早知有今日,十五年前我根本不该救你,如果不救你,我所珍惜的一切现在都还在……”
回昭明司的这几日,杨无间的声音时常在她耳边回响不停,沈青石不得不经常用手按住心口,方才能压下那锐痛。
“青石。”
就在她要告退之际,曹昭忽然叫住她:“面圣之日,若皇上问起一些事情,你实话实说便好,除了你看到的,听到的,其余,不需多说一个字。”
“我明白。”
“不,你并未完全明白。”
曹昭摇摇头,静静看她:“长生宫一事,皇上早已调查多年,这些年派去江湖的探子明面上是为了安插进四海盟,实际多少都带回了一些长生心经的消息,许多事情他了若指掌,如今叫你来也只为做个验证,不需做多余的事,皇上自会有判断。”
沈青石这时才隐约听出曹昭话中的意思,她心中不由一寒。
十五年前,贯日痴迷长生心经,最终闹得武林腥风血雨,不得安宁。
而如今,若是这追逐长生的人换做了天子……
沈青石越想越是心惊,但曹昭却显然并未做她所想。
“看着吧青石。”
他得偿所愿地微笑了起来。
“昭明司中,很快就会只剩下狴犴一部了。”
养伤期间,杨无间足足给周槐在床榻上捆了十日。
大少爷说到做到,将他放下来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要是他不肯被捆回去,周槐便会直接动手。
经过先前种种,周槐如今已经可以清醒地用出那些旁人的绝学,而杨无间身子本就虚弱,个头又不如周槐这样人高马大,根本不是他对手,有两回甚至直接给拍晕过去,醒来时人便已经给绑回榻上了。
杨无间实在想不通。
也就一个月没见,大少爷的武功怎会变得如此深不可测,难不成是受了些蹉跎,太上忘情,因此功力大涨了吗?
他最后忍不住问了周槐,这才知道,原来等在长生宫外的那段时日,周槐一人没有事做,又时时刻刻要提防昭明司,于是,便在山野间日夜练剑。谁想如今他孑然一身,练功时反倒心无杂念,大半月下来,周槐不但将白虹剑法练上一层,更是将那些从小周惊雷逼他学的武功全都练得精熟。
如今,别说杨无间不是他对手,恐怕就算来的是曹昭,周槐都能和对方打个有来有回。
至此,杨无间也终于意识到大少爷今非昔比,干脆不再折腾,周槐端来什么吃什么,到了点就乖乖让人捆回去,十天下来,他下地行走,身上终是不痛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
吃完饭后,周槐照例按照大夫嘱托,陪他过了两手,之后便要让杨无间回房休息,而杨无间早在这茅草屋里呆腻了,忍不住说道:“可以了吧大少爷,再闷下去都要闷出病来了,不如陪我出去散散心吧……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也跑不掉。”
随着伤势大好,杨无间也冷静了不少。
虽说长生宫已然不在,他活着并无意义,但就这样放过昭明司,杨无间却也心有不甘。
如果贯日当真已经同昭明司联手,那么,他绝不能让他们找到长生心经。
杨无间看起来已然不是前几日那寻死觅活的样子,周槐见状想了想,终是同意了,扶着他出了屋子,沿着屋外的一条小溪慢慢地走。
“大少爷你可以啊,就这么几日不见,都会自己劈柴抓鱼了。”
这是这些日子来,杨无间第一次出门。
他原先只知周槐救了他之后,便在乌头窑附近找了一处废弃的田舍住下,结果却没想到,大少爷挑的这处屋宅依山傍水,周遭景致竟然还谈得上秀丽,当真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周槐苦笑道:“先前看你和沈姑娘做这些,跟着便学会了……我从我爹那儿拿来的银子都用来给你治病了,没钱总不能饿死吧。”
“等等……”
杨无间这些日子满脑子都是长生宫和昭明司,如今听周槐这样说才反应过来,白虹楼没了,大少爷用在自己身上那些药自然不可能是药王山送来的,只能是他自己花银子买的。
他张了张口,干巴巴道:“你说的,不会是周惊雷在令牌里留书,让你去拿的那些吧……”
周槐理所当然看着他:“当然,上次同你们一起去拿了之后便存着,谁料想看个病这么贵啊。”
没成想他竟还认了,杨无间想到那日他们一起挖出的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险些当场吐血:“你找的是什么庸医!你爹给你留的银子够你在都城置办套屋宅,你就拿来用在我身上?”
“屋宅和你的命相比,那自然是你的命重要。”